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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伍漢超也沒有旁的辦法,再說此事確是父親不對,伍漢超在軍伍中經年,也知道軍令如山,軍紀森嚴的道理,宋小愛做到這個份上,已是極其難得了,只好點點頭,嘆口氣作罷。
大軍得勝回營,繳獲的戰利品,抓獲的蠻軍戰士、家眷押入大營,留守的官兵見了也雀躍不已,整個軍營歡聲雷動,到處都洋溢在勝利的喜悅當中。
伍漢超和宋小愛並肩走向帥帳,正想趁著眾將安置俘虜的空當兒先去看看那位脾氣暴烈的老頭子,可是剛剛繞到帥帳前,帳旁一幕奇景映入眼帘,倆人頓時都呆在那兒。
此時已是夕陽西下,夕陽下,帥帳旁的宋字大旗下,旗杆兒上綁著一個赤裸著上身的男人,頭髮被打亂了,長髮長鬍子一綹一綹的,似乎被人潑了水,下邊只穿了一條束筒褲子,也緊粘在身上,顯得十分狼狽。
伍漢超大吃一驚,失聲道:「爹?」
他對宋小愛怒目嗔道:「這就是你說的好好關照?」
「我……」宋小愛有口難辯,伍漢超憤憤然一甩手,走過去解下了伍文定。此時進寨的官兵絡繹不絕,伍漢超生怕被更多人看到,讓父親難堪,也來不及找宋小愛算帳,急急扶著父親走向自己的大帳。
宋小愛張口結舌地站在那兒正在發愣,留守的將官笑嘻嘻地迎上來,施禮道:「恭喜大人立下大功,凱旋歸來。」
宋小愛一見了他,怒不可遏地道:「你……誰叫你擅作主張,這樣對待伍大人的?」
那軍官眨了眨眼,奇怪地笑道:「大人,不是您讓小的好好關照那個不開眼的運糧官嗎?您看末將幹得怎麼樣?嘿嘿,看在他運糧還算及時,沒讓兄弟們餓肚子的份上,這隻算是小小地關照,要不然,末將一定關照得更好,讓那老小子服服帖帖。」
「你……你……」宋小愛欲哭無淚,早知道關照二字在軍中這麼解釋,當時就不多嘴了,誰想到臨出兵還特意把他叫來,匆匆忙忙留下一句「給我好生關照他」的話,這位牛人竟然是這麼理解的?
宋小愛真恨不得抽刀砍了這混蛋,她咬咬牙,頓頓腳,終於放過了這個跑來請功的將校,尾追著伍漢超去了。
伍漢超又驚又怒地將老爹扶進自己的軍帳,扶他在榻上坐了,立即在榻前長跪不起,伏地道:「父親,讓父親受此大難,是孩兒之罪,請父親責罰。」
伍文定習慣性地捋了兩把大鬍子,可惜鬍子都打了綹,已糾結在一起,沒法撫得瀟灑了。伍文定不禁心疼地嘆了口氣:昔日瀟灑威風的美髯公,誰不夸俺如同雲長在世,瞧瞧現在這副模樣,走麥城也沒這麼慘吶。
他放下雙手,問道:「凌霄城打下來了?是那個丫頭定計、指揮?」
伍漢超忙道:「是,取凌霄城之策,確是宋……是她一手定計。父親息怒,令父親大人受辱,都是孩兒不孝,請父親責罰。」
伍文定瞪起牛眼,喝道:「呸!你這個臭小子,關你屁事?現在還在替她攬過!」
伍漢超連忙俯首道:「兒子不敢,兒子不孝!」
宋小愛遲遲疑疑地出現在門口,怯生生地道:「伍……伍大人……」
「你給我滾出去!」伍漢超回頭大吼,宋小愛吃了一驚,伍漢超從沒對她說過一句狠話,這話像刀子一樣扎進她的心,好疼好疼。
眼淚迅速蒙上了雙眼,宋小愛淚光瑩瑩地看了伍漢超一眼,絕望地轉身便走。
只聽伍文定也是一聲大吼:「你給我滾出去。」宋小愛身子一顫,可是她的心已經痛得麻木了,伍文定的話已不能令她感到更大的難過和創傷。
伍漢超見宋小愛被自己罵得流淚,心中不由一軟,又聽見父親也在責罵她,心中更是不忍,可是宋小愛如此對待老父,自己這個做兒子的還能說什麼?忤逆不孝呀!
他咬得嘴唇都快流血了,決然地扭過頭去,狠下心不再看宋小愛一眼,不料伍文定抬腿就是一腳,罵道:「混帳東西,老子叫你滾出去,你聽到沒有?」
「啊?」伍漢超抬起頭,愕然看著伍文定:老爸莫不是氣怒攻心,變神經了吧?
伍文定高聲道:「宋大人,請留步!」說完瞪了伍漢超一眼,又道:「快滾,去弄桶水來,老子這副德行,不沐浴一下,如何更衣?」
「啊?」神情呆滯的伍漢超又挨了老子兩腳,這才迷迷糊糊地爬起來,夢遊似的走了出去。
伍文定聲音一緩,說道:「宋姑娘,請入帳一敘。」
宋小愛遲遲疑疑地走進營帳,默然片刻,忽地雙膝跪倒,泣聲道:「老爺子,是小愛的錯,小愛向您賠罪。請伍老爺子不要再責怪小伍了。我……是我沒那個福分,以後也不會奢望做您伍家的媳婦兒了。」
她說完,「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兩行清淚終於抑制不住順著臉頰流淌下來,宋小愛抿住嘴唇,拭了拭眼淚道:「告辭了!」
宋小愛起身欲走,伍文定急忙攔住,說道:「姑娘留步,宋姑娘,請留步。」
宋小愛睜著一雙淚眼愕然瞧著伍文定。伍文定習慣性地去摸鬍子,摸了一把又訕訕地放下,嘿嘿笑道:「一日之間就攻下了凌霄城?而且損失如此之小……嗯!好樣的,有大將之風,巾幗不讓鬚眉呀!」
他捧著肚子乾笑道:「嘿嘿,別人家都是給剛過門兒的新媳婦一個下馬威,你倒了得,這還八字沒一撇吶,就把我老伍綁在你的帥旗上,又蒸又曬的,給了我一個大大的下馬威,好樣的,哈哈哈,真是好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