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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到你的消息,就日夜不停地趕來了,好兄弟,有什麼事要我幫忙嗎?」吉潘瓦西笑吟吟地對朱讓槿道。
吉潘瓦西和拓拔嫣然彼此也認識,所以笑著打了聲招呼。他前幾年曾經生過一場大病,部族裡的巫醫沒有治好,眼看就要命喪黃泉了,是恰巧遊逛至此的朱讓槿讓隨身的郎中給他醫好了病,彝人性情豪邁,有恩報恩,從此視朱讓槿為異姓兄弟。
朱讓槿把事情簡要說了一遍,然後說道:「我知道你去過凌霄城和九絲寨和他們做生意,對入山的路徑一定了解,王兄現在陷在他們手中,靠朝廷大軍硬攻的話,王兄一定性命不保,所以我才希望你能和我同行,見機行事,或許有機會救我王兄出來。」
吉潘瓦西一聽面有難色,猶豫半晌才低聲道:「好兄弟,你王兄被抓的消息我還不知道,不過都掌蠻人又同朝廷作對的事在各山各寨都傳開了,土司老爺們大多存著……咳咳,那種心思,我若出面助你,我們的部落會被人孤立……」
朱讓槿垂下眉來,輕輕嘆了口氣,拍拍他肩膀道:「我明白,讓槿不會讓兄弟為難的,我另想辦法,你不要太為難。」
吉潘瓦西猶豫片刻,咬了咬牙道:「好吧,我陪你去,不過……我不能公開露面,你給我一套漢人的衣服,不要叫人知道吉潘瓦西跟在你身邊就行了。」
朱讓槿大喜,擁抱了他一下道:「這個好辦,嫂夫人就先住在王府吧,我一定叫人把大嫂照顧得無微不至。」
吉潘瓦西看了眼拓拔嫣然,朱讓槿會意地笑道:「嫣然是我的紅顏知己,唯一的紅顏知己,她那裡你應該放心才是。」
拓拔嫣然雖愛和朱讓槿使小性兒,不過公開場合倒還知道保持他的面子,忙也巧笑嫣然地道:「是呀,你放心好了,我今天壓根兒就沒見過你們夫妻來王府,呵呵呵,這樣總該放心了吧,阿黑哥。」
……
蜀地百官內部對於議和還是作戰,招撫還是討剿始終爭論不下,有的官員以蜀地難行,敘州多兇險,昔年二十萬大軍不能進山半步為由,建議可暫時答應都掌蠻的條件,一切以釋回世子為前提,再徐圖後計。
反對者則認為一旦答應,都掌蠻在敘州一帶就等於畫地為牢,儼然便是國中之國,朝廷再想出兵,道義上就造成被動,師出無名了,而且其他土司部落如果有樣學樣,從此蜀境再無一天安寧,所以應剿撫並用,可以許以重金、土地和官職,以贖回世子,同時以強大的武力壓近,使都掌蠻放棄太過分的條件。
雙方爭執不下,不過一個基本共識卻都是一致的,漢人退出敘州,讓都掌蠻如同自成一國,這是絕對不可能的,就算蜀王答應,朝廷聞訊也絕不會同意,都掌蠻提出這麼過分的條件,十有八九就是留著給朝廷討價還價,以便獅子大開口,要個高價。
楊凌早料到這麼坐在這兒單方面討論根本不可能有個結果,這麼故意公開議政只是因為初掌大權,免得給人一種獨斷專行、剛愎自用的感覺罷了。
他坐在上首,左右捧著黃綾包裹的尚方劍和欽差印信,靜待雙方爭得不可開交時,這位欽差大人才砰地一拍桌子,決斷道:「打不打,先出馬。我們在這兒商量出一百個主意來,也得都掌蠻人肯答應才行。一味地在這裡談,那不是紙上談兵嗎?
都掌蠻人在哪兒?在敘州的深山老林里!你們雙方的意見,本欽差已經記下了,待到了敘州,摸清都掌蠻人的底限才能有所選擇。本欽差現在宣布,由都指揮使李森帶大軍七萬,立即開拔敘州。
那地方險峻狹窄,派去一百萬軍隊,能直接和都掌蠻人交戰的也不過兩萬人,七萬大軍綽綽有餘了。同時本欽差和二王子、布政使參政封大人、成都同知伍大人赴敘州,布政使安大人、按察使陸大人留在成都主持大局。」
隨行的人有布政使衙門、有成都知府衙門的人,最重要的是蜀王次子也隨軍同行,大家還能有什麼意見?於是爭執的雙方唯唯退下,楊凌一看,拂袖喝道:「即刻啟程開拔敘州,文武官員各司其職,有延誤本侯軍令者,殺無赦。退堂!」
七萬大軍要從各處調集,軍令下達,軍隊自行前往敘州待命,由成都府出發的軍隊不過才一萬五千人。不過這一萬五千人,也是浩浩蕩蕩,尤其後隊還拉著一門門大炮,看著嚇人,可當地有見識的官員士子們卻看得大搖其頭:這位欽差還當是在北方打韃子吶?都掌蠻人的住處險要無比,士兵們行路都困難,這些重達千斤的大炮他要是能運進山去一門,那也是奇蹟了,至於對那些天地生成的堡壘,懸崖峭壁構成的險關有沒有作用,更是只有老天爺才知道了。
楊凌卻滿不在乎,根本不管旁人怎麼看他。大明自打立了國,和都掌蠻就跟一對冤家似的,打了一百多年的仗了,名將不知派出過多少,軍隊最多出動過二十五萬,也沒奈何得了人家。
沒別的原因,既不是都掌蠻人有犀利的武器,也不是他們有了不起的智者,這伙蠻人雖然驍勇,以一當百還是誇張了點,真要是打仗,三五萬兵也就夠了。
問題是那裡窮山惡水,任你名將用兵如神、手下雄獅百萬,真打起來只有在後邊搖旗吶喊的份兒,就說九絲城前那條長達三十餘里的羊腸小徑,派上幾百人在草叢灌木中不斷偷襲掩殺,你的大軍就無法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