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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士傑是劉瑾眼前的紅人,時常會在府中住下的,所以二管家想也不想,連心賠笑道:「是是,公子請進,這些事小的會安排。」
四個轎夫抬著空轎隨著二管家向僕役房走去。四個轎夫,都是棒小伙兒,其中有一個面目黧黑、濃眉如墨的高挑青年,一邊扛著空轎走著,一邊小心地觀察著周圍的情形。
劉瑾的私邸沒資格由官府派人護衛,不過劉瑾自己僱傭了許多家丁護院,楊玉、石文義兩個錦衣衛的敗類為了討好他,又派來錦衣衛在外圍警戒,防衛也不可謂不森嚴,不過防衛工作一向都是外緊內松的,沒有人在自己的內宅後院兒整天布滿護院家丁的,一進了這二門兒,除了尋常的丫環僕役,就沒有多少人了。
周圍的房舍、道路、角門,全和盧士傑繪出的圖形一模一樣,伍漢超早已爛記於心,此時他主要觀察的是來往的人物,各項建築之間的具體距離,包括房屋牆壁的高度,房屋之間的假山、花圃和可供隱藏行蹤的地方。
盧士傑原本有四個固定的轎夫,不過負責掀轎簾兒的那個犯了點過失。轎子到了工地,盧公子出轎時沒留神,把自己絆了個大跟頭,盧公子是斯文的讀書人,當著下人丟了這麼個大臉,不禁惱羞成怒,就把那轎夫辭了。
盧公子走路一向目高於頂,不看腳底下,工地上又坎坷不平,這事兒怪得了誰?那轎夫倒了霉,不過旁邊一個正扛石頭的役夫動作麻溜兒,趕緊丟了石頭搶過來把他扶起,盧公子一高興,就把他指成自己的轎夫了,這個人就是小伍,現在叫小關。
轎頭兒見伍漢超東張西望的,便喚道:「小關吶,大戶人家規矩多,別東張西望的。走吧,劉老爺的飯菜香著吶,就是咱們這些苦哈哈也是有酒喝的,一會兒咱們哥幾個喝幾盅。」
小關急忙賠笑道:「好好,聽頭兒的,小的頭回見這麼大的房子,太漂亮了。」
二管家一聽,嗤地一笑,不屑地看了他一眼,笑道:「小子,你就長見識去吧,漂亮?這兒是僕役房,你要是看到我們劉公的住處,嘿嘿,富麗堂皇,那才是人間天堂吶。」
劉瑾見到盧士傑進來,笑臉相迎道:「盧公子,玄明宮那兒進度如何?」
盧士傑說道:「劉公放心,最遲五月,大殿就能蓋成。」
劉瑾喜上眉梢,說道:「那就好,那就好,到時請皇上和太后去慶祝玄明宮成,就是咱家一樁大功。」
盧士傑關心地道:「劉公,這些都是小事兒,小可擔心的是朝中的大勢呀。以書信賀帖相脅,雖使百官不致站到楊凌一邊,可是小可越想越覺得有些擔心,百官對公公如此忌憚,早晚必釀禍端,公公應該早做綢繆啊。」
劉瑾笑道:「恨咱家的人多了,再加幾個有什麼打緊?恨我不要緊,他得有扳倒我的本事,放眼朝野,這樣的人現在不過就是楊凌一個而已,而楊凌……哼哼,霸州戰火不熄,他就完蛋了。沒有楊凌,旁人還沒有一個放在咱家眼中。」
盧士傑聽出劉瑾話中有話,心中不覺一動:劉瑾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利用權勢故意擴大霸州戰事,以便給國公加罪?
盧士傑心中凜凜,可是這種話是萬萬不能問出口的,他與劉瑾、張文冕各回座位,這才誠懇地道:「劉公,小可今日來,就是為了這件事。依小可之見,威懾百官,還當恩威並舉,這樣才是長遠之計。
小可說一件事,文冕想必是知道的,昔年漢光武帝劉秀討伐王朗的時候,也曾經得到數千件自己的臣子平時與王郎交往的書柬、字畫、詩詞和禮單,朝中百官人人惶恐,有的意欲逃走,有的召集家將準備拼死一搏,更有人四下串聯,意欲公開造反。
而漢光武帝呢?他當眾一把火把信燒光,表示百官與王郎交往,不管是什麼緣由,概不追究,文武百官又是慚愧又是感激,許多人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懺悔已過,自後死力效命,再無二心。」
張文冕連連點頭道:「不錯,不錯,這事兒史書有載,學生也是知道的。盧公子的意思是,盡毀書信以安人心?可是……劉秀燒的是王郎留的信,劉公私蓄百官信柬,現在自己燒去,能夠招攬到人心麼?」
盧士傑道:「非也,小可的意思,不是讓公公毀去百官信柬,而是公公手中握有百官來往書函,必然招致百官怨恨,就算明著不敢與公公為難,今後對於公公的命令消極怠慢那也是不好的。
我的意思是,公公不妨取出信匣,讓小可和文冕檢選一番,那些官高位顯、書信有些分量的,單獨束成一部留存,另擇選官職較低的、信函內容不足以威脅到對方的另行束成一部,待楊凌大敗,不再成為威脅後,把這些人的書信還給他們。
然後咱們對外放出風去,就說這些人忠心為公公辦事,所以公公賜還信函。這樣一來,這些官員必然感激。其他官員也必然忠心耿耿為公公辦事,盼望有朝一日,他的把柄公公也會還給他們,這樣以餌釣魚比完全的脅迫威逼更好些,也會分化那些人。」
張文冕沉吟片刻,頷首道:「盧公子所言有理,一打一拉、一緊一松,乃是上乘的控人之道,劉公不妨採納。」
劉瑾一見兩位智囊皆是這個說法,便欣然道:「好,咱家聽你們的,管家?叫大管家來,把密匣取出來。」
片刻工夫,劉瑾的親戚,現任劉府大管家的劉二漢匆匆趕來,聽了劉瑾吩咐,忙推開一旁書架,露出牆上一道小小的銅門兒,劉二漢從腰間取出一串鑰匙,撿選了一把碩大的鑰匙,探進銅門的虎口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