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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符寶含笑拱手,恭敬有加地說道:「小道居於山中,虎是常見,不過這龍麼?今日皇上到了,龍虎山上才算現了真龍。」
楊凌微蹙著眉,他只覺腹中有股氣兒翻來滾去,折騰得有點難受,可是皇上正與主人對話,他自不便請辭離去,尤自在那強忍,聽了張符寶這般乖巧機靈的回答,他不由仔細看了張符寶一眼,心道:「這小丫頭,倒也不全似和我說話時那般胡攪蠻纏,如此待人接物,答辯機警,可是十分難得了。」
正德皇帝聽了果然十分高興,他笑道:「愛卿好會說話,龍虎宗領南派道家之首,精於符籙煉丹,此等修仙長生之術,朕可有緣一聞麼?」
楊凌一聽頓時緊張起來,一國之君如果沉溺於修仙煉丹,沒有不被妖道趁機迷惑從而禍及天下的,當今皇上好奇心重,什麼新鮮事兒都想了解了解,他剛剛有了點明君賢王的氣象,可千萬別沉迷此道呀。
楊凌正要出言勸阻,張符寶已自椅上站起,鄭重地長揖一禮,說道:「修仙煉丹,此我等山野之人事也,非人主所宜習。皇上乃上天之子,受天命治理國家經略天下,做到堯舜一般帝王足矣,豈可舍大而逐小?」
正德被她捧的龍體安泰、渾身舒服,他撫掌大笑,正要再逗逗這一副小大人模樣的女道士,就聽隱約一陣滾雷聲殷殷傳過,正德詫然道:「如今正是冬季,就算此地溫暖,草木皆青,這時節氣也不該有天雷震震吧?」
楊凌臉一紅,支吾說道:「皇上恕罪,是臣……呃,想是腹中著冷,所以忽而腸鳴如雷,並非天雷作響。」
正德恍然失笑,張符寶卻雙眉一挑,一雙湛如秋水的眸子頓時放出貪婪的亮光來:「藥力發作了?不知這一回煉的怎麼樣,他是要成仙得道呢還是大醉如泥?」
正德忙問道:「礙不礙事,要不要請太醫看看?」
楊凌擠出一絲笑容,說道:「臣不礙事的,勞皇上掛心了。」
正德點點頭,繼續說道:「愛卿說的在理,成仙成佛,終是縹緲,朕即為天子,還是應該好好治理國家,成聖成賢才是至理。不過傳說當年張天師在此山練就九天神丹而證大道,一時鬼神皆驚,龍虎皆現,想來那氣象一定壯觀得很。如今朕來龍虎山,卻既不見虎,也不見龍,未免有些遺憾。」
楊凌聽他嘮嘮叨叨意猶未盡,自己腹中腸子絞痛難當,只得青著臉色長吸口氣在那兒忍著,心中忖道:「十有八九……是張符寶這小丫頭煮的藥膳半生不熟,讓我吃壞了肚子了。」
張符寶一邊觀察著楊凌的變化,一邊隨口應付道:「皇上,現如今這龍虎山上豈不正有一對龍虎?龍有行龍、潛龍、雲龍、臥龍,諸般龍種以天子真龍為尊,天子至此,縱有草莽之龍也得退避三舍了。」
正德笑道:「喔?原來這龍虎山的龍,應在朕的身上了,那虎呢,又應在何人身上?」
張符寶一指楊凌,笑道:「皇上,眼前的威國公,可不就是一頭猛虎?」
正德撫掌大笑,對楊凌道:「楊卿聽到了麼,這龍虎應在你我君臣身上了,哈哈,好不有趣。」
楊凌提肛忍氣,額頭都快冒出汗來,他強擠出一絲笑容,非常「溫文爾雅」地含笑點頭,生怕力氣用大了就要當場「噼嚦啪啦」。
張符寶見皇上開心,趁機說道:「皇上有仁聖之明,氣勢形體,龍眉鳳目,天然之姿,翕然龍舉雲興。再說國公,文武雙全,朝之棟樑,虎嘯山崗、虎……虎頭虎腦……」
正德忍俊不禁,失笑道:「楊卿虎頭虎腦麼?」
只見張符寶退了一步,結結巴巴地指著楊凌道:「國公何以對小道虎視眈眈?」
正德皇帝一扭頭,也不禁嚇了一跳,難怪張符寶嚇的胡說八道起來,只見楊凌臉色青中透紅,面容扭曲難看,雙眉擰緊,虎目圓睜,好似要擇人而噬,張符寶一個小姑娘家,他這麼瞪著人家,人家豈能不怕?
「楊卿,你怎麼了?」正德皇帝急忙問道。
楊凌閉著嘴一聲不吭,忽地從椅上跳將起來,拔腿便往外沖。
正德皇帝大驚道:「愛卿哪裡去?」
只見楊凌龍行虎步,已奔得不知去向,遠遠的,空中傳來一個聲音:「臣、出恭!」
正德莫名其妙地看看張符寶,張符寶乾笑兩聲,說道:「皇上請看,威國公正是真龍駕前一員虎將,猛虎出恭,那也是與眾不同的。」
……
可憐的楊凌一路狂奔到茅房,好不容易解決了問題,淨了手回到「壺仙堂」,還沒對答幾句,轉身便又沖了出去,如是者三次,正德皇帝也看出不妙了,他忙讓楊凌回房歇著,又召來太醫給他驗看,開了方子取藥煎湯。
楊凌拉得都快脫水了,闖了禍的小符寶兒瞧了也自愧疚不忍,煉了兩回丹,撂倒了兩個人,想來令人泄氣。不過懵懵懂懂的,她卻又想出一番道理來:凡人要成仙得道,自然要先滌清五穀輪迴之地,說不定這一回煉製的藥物是有些對頭了,否則焉有補藥經過調配產生瀉藥效果的道理?
張符寶低著頭,默默地站在臉色蒼白、氣息奄奄的楊凌床邊,暗暗握緊拳頭宣誓:「可憐的威國公,你的付出不會白白浪費的,我一定要不屈不撓地繼續試驗下去,不經歷風雨,怎麼見彩虹?我一定能得證大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