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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柳緋舞傻傻地張大了眼睛,慌不擇言地道「我……我是一個妓女!」
楊凌唇邊露出一絲譏誚的笑意:「聽起來很不錯的答案,那麼……你接近我的目的是?」
「啊?」柳緋舞又像出水的魚兒一般開始嚼起了空氣,張合著嘴唇一句話也答不出來。
楊凌臉色一冷,淡淡地道:「本官今晚是中了奇怪的藥物,是麼?你可知對朝廷命官用藥蠱惑,哪怕不是害人的毒藥,也是殺頭之罪?姑娘,你要清楚,我若要殺你,不過是一句話的事,現在城中正在大搜彌勒邪教的人,編排個罪名給你,就是你滿門老小,都得點天燈!」
柳緋舞出溜一下,從椅子上跪到了地上,開始編瞎話兒。事已至此,她是真的想不出什麼好藉口了,既然有人替她解了失身之險,一時也掙不起捨命殺官的勇氣,只得哭天抹淚開始扮孝女……
「營嘯」起時,王守仁的大軍正連夜行軍,趕回大同。
五路大軍,穩紮穩打地追擊伯顏、火篩殘部,在失去鬥志、軍心渙散的韃靼軍隊面前,士卒個人的強悍根本發生不了作用,五路大軍各有斬獲,直追出數百里,王守仁覺得戰線已經開始拉開,不利後援和補給的接應,於是果斷命令五路大軍回返。
夜戰和夜間行軍一樣危險,軍隊是憑旗幟和樂器指揮的,在夜間難以有效傳達指令。尤其在漆黑一片的戰場上,士兵們很難得到確切的消息,容易驚慌失措,夜戰的不確定性風險太大,訓練不佳的軍隊即使在沒有發生夜間戰鬥的情況下,有時都會潰散,所以再高明的將領,也不敢輕易在夜間行軍。
王守仁是因為即將接近大同,士氣喜悅高昂,再加上當夜月光皎潔,而且他的軍隊這段時間與火篩糾纏不休,野外作戰比較豐富,士卒不致輕易慌亂,這才同意連夜返回。
不料趕至這處軍營時,正聽到悽厲如鬼的嚎叫和大混戰發出的兵器碰撞聲,王守仁初聞稟報,還以為伯顏派小股部隊駐後騷擾,偷襲各處軍營,於是立即命大軍將整座營寨包圍,緩緩收攏包圍圈。
可是一直不見有人射箭阻擊,大軍圍至營盤以柵欄、木刺、壕溝形成的寨牆前時,月光下才見裡邊奔跑嚎叫亡命搏殺的全是大明軍人,營嘯並非經常發生的事情,但是軍中老兵或多或少聽說過這種神奇的事情,據說這種情形是死神發怒或者驚了太歲,營嘯時軍中士卒如癲似狂根本沒有理智。
士兵們見營寨內的士兵根本毫無理智,不閃不避,以無比悍勇的姿態你砍我一刀,我刺你一槍,都在那裡以命換命,不禁個個心生寒意,手足無措,竟然不敢再進。
王守仁久讀兵書,知道這種情形歷史上曾發生多起,主要是由於軍營中營規森嚴,高聲叫喊者殺!縱馬馳騁者殺,連沒事造造謠編編瞎話逗悶子都有砍頭的危險。
當兵的提心弔膽過日子,經年累月下來精神上的壓抑可想而知。另一方面軍官肆意欺壓士兵,老兵結夥欺壓新兵,拉幫結派明爭暗鬥,矛盾年復一年積壓下來,全靠軍紀彈壓。一旦偶爾有人在夜間受驚大叫,極易引起全軍的恐慌。
營中士兵經過連番大戰,一直還未得到休整,本來就情緒暴躁不安,馬都司上任後又鞭笞肅軍,晚飯也不許士兵們吃,很多人因此情緒不穩,結果一個士兵因噩夢尖叫,引起全營驚嘯。
最初動手者十有八九是還保持著清醒的士兵,趁機有冤報冤,有仇報仇而已,但一見了血,喪失理智瘋狂尖叫的士兵便有樣學樣,這種狀態下根本沒法喚醒他們。
王守仁不敢令軍隊沖入阻止,那樣做很可能把生力軍也拉進瘋狂的漩渦,引起更大的騷亂,他立即下令全軍戒備,開始縱火焚燒四周的柵欄圍牆,火光沖霄而起,明亮使許多士兵清醒過來。
王守仁又調集軍中神射手,遊走於營寨之外,但見寨中瘋狂殺人不知停歇的士兵,立即毫不留情飛箭射殺,冷酷無情的箭矢奪走了一條條人命,隨著最瘋狂士兵的逐漸減少,士兵們漸漸恢復了平靜,渾身染滿鮮血地站在營中,傻傻地發愣。
王守仁見四周火光將熄,營中也已平靜下來,這才命大軍入營,將士兵們繳械分離看押,凡有反抗者立即斬殺,這種鐵血手段,總算平息了「營嘯」,可是火光中屍橫遍野,死去的不下兩千人,受傷者不計其數,簡直比韃靼大軍襲營造成的傷害還大。
王守仁一邊派人看押士卒,清理屍體,裹扎傷員,一邊派探馬飛報三關總制楊一清,請他調查處理。
軍營中的大火漸熄,風起煙飄,嗆人的煙味中帶著血腥氣,說不盡的悽慘荒涼……
「孝心可嘉!」楊凌點了點頭:「谷大用大肆清洗,被捕的官員極多,已引起人心浮動,本官今日一早已向皇上進諫,請速制止,今晚赴宴,大同文官武將也是為此而來。」
「真的?」柳緋舞又驚又喜,雖說她聽到的情形楊凌才是這次事件的主謀,不過他這麼大的官兒至少不會說出這個已經制止濫捕濫抓的謊言。
「當然……」楊凌目光一凝,忽然又道:「問題是……你一個千金小姐,就算有勇氣自薦枕席,就算老鴇貪利肯助你成事,我服的春藥和她……咳咳,和那位姑娘服下的軟骨散是怎麼回事?」
柳緋舞心頭暗自火起,她已想到紅姑所說的什麼避孕藥物,其實根本就是為了怕她反抗而下的迷藥。聖教為了在楊凌身邊埋下暗樁,竟然如此不擇手段,真是令人齒寒。可是自己一家都是彌勒教徒,她如何敢自曝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