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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白衣軍已經轉攻泰安城,此地平靜了下來,衡王殿下仍然堅決不允開城,也不許軍隊、官員出城清剿小股流匪、安撫地方百姓。他對城外和依附的縣鎮完全放棄,任由流賊橫行、百姓自生自滅,只求一己安危。青州知府洛少華是個清官,可是藩王在戰亂時,如果沒有朝廷諭令,有權節制地方軍政,他也毫無辦法。
劉大棒槌到了青州城下,只見磚牆上傷痕累累,有的地方已經裸露出夯土,城頭箭垛也被砸壞幾處,可以想見曾遭受過怎樣激烈的戰鬥。
大棒槌已經飢腸轆轆,好不容易到了城下,也無心四處打量,立即仰頭高喊道:「開城!開城!快些放我進去!」
城頭守軍早已看到他蹣跚而來了,只是一個叫花子而已,他們連弓箭都懶得拿,站在城頭向大棒槌訕笑道:「傻大個兒,衡王殿下有令,青州封城,外不准入、內不准出,你往別處逃命去吧。」
「放屁!我是朝廷特使,奉欽差剿匪總督、威國公爺楊大人之命,有重要指令要入城傳達,還不快放我進去?」
城頭守軍捧腹大笑:「哈哈哈,你可別逗了,前兩天有個孫子還冒充衍聖公孔公爺呢,叫老子一泡尿給澆走了,你是京里威國公的特使?俺說傻哥們兒,你先把你那萊陽腔改改,直接說你就是威國公不更好嗎?」
大棒槌又好氣又好笑,他瞪著眼睛向城上連吼帶解釋,吼的嗓子冒煙,城頭守軍乾脆縮回頭去不理他了。
劉大棒槌抓耳撓腮,忽地心生一計,向城頭官兵吼道:「官爺,官爺,俺說實話,我其實就是鄰縣王老財主家的長工,家裡被白衣盜洗劫了,小的偷了一大塊金磚,獨自逃了出來,可我現在連口吃的都沒有,您高抬手,放我進城吧,只要進去,這金磚就是您的了。」
城頭上刷地一下,冒出七八顆人頭來,一個個眼睛瞪得跟包子似的,其中有一個看軍服是個把總,他瞪起眼睛上下打量大棒槌一番,嘿嘿笑道:「小子,你身上藏著金磚呢?」
劉大棒槌要是說他是財主或者財主家的大少爺,怕是沒人會信,但他說是地主家的長工,趁亂偷了主人財物,這事兒戰亂時就常見了,城頭守軍倒不懷疑。
「是啊,是啊,就俺這模樣,流賊看了都懶得搜身,所以保藏下來了,本想著弄了錢,安定下來後開個小店,可是現在活都活不下去了呀,官爺,您發發慈悲……」
「嘿嘿嘿,你放心,只要是真的,俺就放你進來。小六兒,六子,快去弄根繩子,系個筐,讓他把金磚放進筐里,先驗證真假再說。」
旁邊一個親信士兵余笑低聲道:「二哥,衡王爺下過令的,真要放他進來?」
把總撇嘴道:「放他進來?美得他!娘的,不就是個竊主財物,逃遁在外的長工嘛,老子不把他送官究辦就不錯了,他自己有痛腳被我抓住,吃了啞巴虧敢放個屁麼?等金磚上了城,放兩箭把他駭走,嘿嘿,兵荒馬亂的,這小子不是做賊就是餓死,沒啥大礙。」
小余嘿嘿一笑,悄悄豎了豎大拇指。
小六子找了根繩子,系了個裝石灰的筐順下城去,劉大棒槌背對著他們,在地上連摔帶揣,把那粘的牢牢實實的打狗棒最上段巴掌大的一小塊拗斷了,裡邊露出一段黃綾。劉大棒槌拿出來,順手抄起一塊地上的殘磚包上,放進了筐中。
城頭幾個守軍看他翹著屁股也不知掏弄什麼,褲子上幾個原本不明顯的破洞,這時清楚地露出了臀肉,不由嘻嘻哈哈,訕笑不已。
劉大棒槌弄完了,直起腰向城頭上喊道:「官爺,已經放進筐里了。」
余笑精神一振,趕忙搶過去,和小六子把筐飛快地拉了上去,一會兒工夫,城頭嗖地飛下一塊磚頭,把總爺探出頭來惡狠狠地罵道:「王八羔子,拿塊磚頭糊弄你爺爺?」
劉大棒槌躲了一下,叉手大笑道:「識得字嗎兄弟,那磚頭不值錢,包磚的東西可值老銀子了,你瞧清楚!」
把總眼睛一亮,失聲道:「我日,難道是房地契?快快,拿來我看看。」
把總把黃綾捧在手裡,橫著看豎著看,看了半天招呼道:「小六,你不是認字兒嘛,給老子念念,上邊這劃拉的是啥玩意兒?」
小六子念過私塾,人長得也斯文,常被人使喚來使喚去,聞言連忙接過黃綾,搖頭晃腦地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念到這裡,他不由一呆,張著嘴巴抬頭看看把總,把總瞪著眼睛回望著他,結結巴巴地道:「啥……啥……啥玩意兒?」
「聖……聖……聖旨!」
……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著威國公、京營外四家軍副帥楊凌,出師剿匪,山東軍政、一應要員,統受節制,違令者斬立決。」
衡王朱佑楎、青州現駐軍將領副總兵鄭洪飛、參將方青雲、知府洛少華以及其他大小官員一一從地上爬了起來,劉大棒槌提著打狗棒站在上邊,從打狗棒掏空的那一小截縫隙中又取兵部勘合,上邊已經有濟南府等沿途大阜的參將、知府、游擊、守備等官員的印信。
劉大棒槌繃起黑臉蛋子,大聲說道:「這裡是最後一站,要馬上派人與附近城池聯繫,依次遞解消息往德州,讓國公大人知道這裡已經在奉令行事。至於具體的命令,因事關重大,國公不准行文,要由卑職口述與王爺和諸位大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