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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舉子急得滿頭大汗,一邊苦苦哀求,一邊連連作揖:「各位兵大哥,學生十年寒窗苦讀不輟,為的就是這一刻啊,不瞞各位兵大哥,學生昨夜還苦讀至三更天吶,只恨路上撞了一個無賴,被他扯住糾纏不休,因此耽擱了時辰,請各位多多幫忙啊!」
楊凌打量這舉子,見他二十五六歲年紀,粗眉大眼,皮膚黝黑,身材又高又瘦,穿著一襲青衫,空蕩蕩的像個竹竿兒似的。
這人說著探手入懷,將身上揣的銀兩都掏了出來,一股腦兒塞在那兵丁手中,賠笑道:「各位兵大哥多多通融,大恩大德,學生沒齒不忘。」
那兵丁見他塞來足有十多兩紋銀,眼中頓時露出貪婪的神色,只是這科考重地裡邊關卡層層,過了他這一關,也進不得科場,他一個大兵,可沒有權力送他進去,他只好遺憾地將銀子扔回那舉人懷中,搖了搖頭,不再言語。
那舉子見此情景,急得額上汗水涔涔而下,自己竟恍若未覺,連擦都顧不得擦一下,仍然扯著那小旗不斷哀求,其他幾名兵丁見他賴著不走,都大聲呵斥起來,裡邊一個禮部官員聞聲走了出來,袍袖一甩,冷斥道:「什麼人在門口喧譁?」
那禮部官員只是個小小的禮部員外郎,可是這舉子情急之下也顧不得了,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高聲道:「大人救我,大人救我,學生因故遲了一刻,不得進場,請大人千萬開恩,放我進去吧。」說著那舉子磕頭如搗蒜,楊凌本不在意,待聽到他磕得地面咚咚直響,才怵然心驚,一時大起同情。
禮部員外郎白眼一翻,冷冷地道:「朝廷開科取士,是要選拔人才、為國效力的,連會試這樣大事都能遲到,你這樣的人也能入朝為官嗎?回去再好好讀幾年聖賢書吧。」
那舉子聽了語聲哽咽,伏在地上竟而爬不起來,只是不斷磕頭,竟連哀求的聲音都發不出來了。楊凌見了極為不忍,忍不住講情道:「這位大人,他遲了不過一刻鐘而已,斷不會出現泄題作弊的可能,不如放他進去吧。大人也是讀書人,當知苦讀不易啊。」
禮部員外郎冷冷一笑,斜著眼睛瞥他一眼,不屑地道:「你是什麼人?」
楊凌道:「在下楊凌,也是一個讀書人,讀書人辛苦半生出頭之路唯有科場一條路,事關人家一生前程,大人就開恩幫幫他吧。」
禮部員外郎嗤了一聲,陰陽怪氣地道:「科場是什麼地方?科舉是何等大事?如此神聖莊嚴之事,豈能容人循私?」
楊凌見他一副厭人嘴臉,忽地想起《連升三級》里東廠魏忠賢派人送進考場的張好谷來,他心中一動,都說廠衛橫行、人人側視,不知我這面牌子管不管用。他見四下沒有熟識的人,便探手入懷摸了那面玉牌出來,在禮部員外郎面前一舉,微笑道:「大人,正因科考是人生頭等大事,還請大人稍為通融,功德無量啊。」
禮部員外郎瞧見楊凌手中的飛魚令牌,頓時心頭一寒,京師里逍遙的錦衣衛十有八九是北鎮撫司那班噬血魔頭,這個衙門隨便出來一個錦衣校尉,也夠他這個小小的員外郎喝一壺的了,何況看這人眼中的玉牌必是錦衣衛中的高級軍官。
錦衣衛什麼時候連科舉的事兒也管起來了?他們也算是軍系的人,平時最厭惡來學宮這種地方,莫非……是皇上特諭錦衣衛來暗中探察?稍遲片刻並不算不可通融的大事,這人要是在聖上面前添油加醋地誹謗我一番,說我故意刁難士子,那……
一時間,禮部員外郎臉上也涔涔落汗,他吃吃地道:「楊大人,方才下官不知楊大人身份,失禮了,實在失禮了。有大人一句話,那還有什麼不可以的,下官立刻親自送這名舉子入場考試,大人儘管放心便是。」
那瘦高個的舉子一直跪在門口仰著臉兒聽兩人說話,一聽這話立時喜形於色,連忙磕頭作揖地道:「多謝楊大人,多謝考官大人。」
他雖不知楊凌拿的什麼牌子,可是看他年紀輕輕,竟讓那位考官為之色變,定是位身居上位的高官了。
楊凌向考官拱手道:「如此,多謝了。」然後向那舉子呵呵一笑道:「送你進去難,金榜題名更難,能不能魚躍龍門,可全看你的本事了。」
他做了一件好事,心中也極為愉快,腳下飄飄,徑向學宮正門走去。那位禮部員外郎鬆了口氣,心有餘悸地對那舉子道:「快起來快起來,我送你進考場便是。」
「是,是,多謝考官大人。」那舉子涕淚橫流地站起身來,扭頭瞧見楊凌正要拐過帷幕,忙語聲哽咽地高聲道:「楊大人幫扶之恩,學生嚴嵩,此生不敢或忘!」
楊凌剛剛拐過布帷,一聽到這句話,腳下一絆,差點兒一個跟頭跌進河裡去。
第065章 又生枝節
朱厚照坐了會兒,覺得有些無聊。太陽越升越高,腹中也感覺有些飢餓。他正想叫人把楊凌找回來,只見一隊五城兵馬司的步快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手中拿的不是刀槍,卻是掃帚、簸箕,幾個吏目耀武揚威地喝道:「閒雜人等趕快迴避,當今聖上要來考場巡視啦。」
朱厚照聽說他老子要來,嚇了一跳,慌忙站了起來。那些步快們掃帚橫飛,掃得塵土飛揚,不用他們趕,那些候在考場外的百姓早已忙不迭地避向街對面的樹林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