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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王在身邊幕僚的陪同下匆匆登上一處山坡向遠處望去,鼓角轟鳴,兵甲鏗鏘。旌旗飛揚如雲,數萬朝廷的精兵如同一座移動的森林徐徐而來,寒光閃閃的兵刃刀槍,高高飄揚的各色旗幟,一時氣壯如山。
大戰在倉促之中開始了,喊殺聲震耳欲聾,南軍不擅弓箭,朝廷大軍的火器得以威力大張,各種火炮、火銃的咆哮聲不絕於耳,交織在一起,猶如連綿不絕的滾雷,低低壓過天際。
悽厲的呼喊聲不絕於耳,滾滾硝煙里,無數的士兵揮舞著刀槍,還沒有衝進明軍的陣營就紛紛仆倒在地。
前鋒營,是京營大軍中最精銳的神機營,全火器裝備。雖然寧王叛軍大多是山賊土匪、水盜流氓,全是些悍不畏死的江湖好漢,可是血肉之軀終難抵擋槍彈的攢射,在火銃、大連珠炮、盞口將軍炮橫掃過來的鐵彈丸中,空有一身武藝悍不畏死的寧王軍死傷無數、寸步難進。
寧王軍也殺紅了眼,沒有退路就只能前進,他們踏著同伴的屍體,用無數的生命為代價,拼命消耗著官兵的彈藥,促使他們換裝火藥槍彈的間隔加大,藉以逼近了雙方的距離。
朝廷大軍中開始衝出許多士兵,寧王軍一見大喜,以為對方終於肯刀槍相見了。這些三山五嶽的江湖好漢們紛紛舉起得心應手的奇門兵刃,吼叫著沖了上去。
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五十丈、四十丈、三十丈,近了,更近了,衝過來的明軍士兵都齊刷刷地揚起了一隻手,向後方揚著,然後忽然立住身子,猛地向前一揮,天空中好像飛過來一大片破磚頭,借著一擲之勢,那些明軍都丟開刀槍,直挺挺地向前仆倒,趴在那兒一動不動了。
寧王軍的江湖好漢們衝鋒的腳步明顯變慢了,這是怎麼回事?傻瓜也知道一定有古怪,可是古怪在哪兒?
「轟轟轟轟!」一連串的爆炸聲之後,是發出高頻顫音,猶如鬼泣神號的聲音,鋼鐵、鉛丸、鐵釘、鐵片發出種種破空的尖嘯,泣吟著掠過天空。密密匝匝沒有一處可以躲閃,各種暗器從身前、身側、身後激射而來。
片刻之後,無數人仆倒在地,丟掉了刀槍拼命地打滾哭嚎,這些不怕死的漢子發出的尖叫聲都有點瘮人,一些人抱著自己血肉模糊的臉,瞪著一雙流淌著鮮血和不知名液體的眼睛,跌跌撞撞地跑著,摔得再狠都察覺不出疼痛。
那種悽厲的慘叫讓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北軍剛剛裝備不久的手雷發揮了大作用,很少產生致命殺傷,卻可以製造大批的殘廢,足以摧毀人反抗鬥志的手雷雨點般落入寧王軍陣營中。
明軍士兵不斷地重複著衝鋒、投擲、臥倒的動作,廉價的手雷鋼雨橫掃,血肉之軀當者披靡,一場沒有正式近戰接觸的大戰立即戰局急轉,而明軍後方的大炮抬高了炮口,仍然向寧王后陣官兵不斷傾瀉著彈藥。
犀利的火器儘管尚有著諸多缺陷,可是對面的寧王軍同樣是步卒,而且弓箭威力極弱,他們既不能迂迴包圍、快速衝鋒,又不能進行火力壓制,近戰肉搏,尤其是在手雷的恐怖威力下,對於從來沒有經歷過這可怕一幕的軍隊,士氣的影響是無法想像的。
好不容易近戰開始了,已經膽魄盡喪、死傷遍地的寧王軍已經無法和人數占絕對多數、士氣高漲如虹的朝廷大軍對抗,一邊倒的屠戮又在大潰退的過程中展開了。
刀光槍影,血肉紛飛,死屍若堵,哀叫如嚎,明軍吶喊著往前沖,猝不及防的寧王軍兵敗如山倒,地上遺屍越來越多,吶喊吼喝之聲遠傳天外。
……
「退!立即撤退!」毫無還手之力的寧王軍節節敗退,無法收攏敗軍的寧王只好氣急敗壞地下令。
寧王軍在朝廷軍隊的追殺中倉皇后撤,明軍氣勢大盛,自後窮追不捨,雙方前鋒、後營人馬緊緊咬住,直到衝到一條七八丈寬的大河旁,寧王置後軍還有四五千人沒有渡河於不顧,果斷命令炸橋。
炮營搬來了火藥筒,在一聲巨響中,剛剛逃上橋來的士兵和灰石瓦礫一齊飛上半空,逃過河的寧王軍在慶幸自己逃生之餘,眼見寧王如此絕情,又不免有種兔死狐悲之感。
正德走得夠快了,可是沿途只見到無數死屍,因為寧王軍逃得更快。待他衝到那座斷橋河邊,才見大軍為河所阻,寧王軍已經逃之夭夭了。
正德大怒,喝道:「為何不渡河去追?」
江彬急急上前跪奏:「啟稟皇上,河水湍急冰冷,方才微臣派人試過,縱然只是輕裝過河,中間最深處身材較矮的士兵也會被水淹沒沖走,而且咱們的軍隊以火器為主,涉水而過戰力大減難以對敵。臣已派人就近砍伐樹木搭設浮橋了。」
正德聞言這才恍然,楊凌馳馬奔至正德面前,笑道:「皇上御駕親征,真是勢如破竹,寧王望風而逃,根本不堪一擊呀。」
正德得意洋洋地道:「朕之天兵所至,魑魅魍魎自然不敢輕掠其鋒。啊!朕現然後悔啊!」
楊凌奇道:「皇上後悔什麼?」
正德道:「伯顏猛可退兵塞外時,朕怎麼就派了王守仁去追殺呢?若是朕親自領兵,想必現在伯顏早是朕階下之囚了。」
楊凌:「……」
皇上這信心膨脹得也太快了點,其實要不是楊凌早在這裡布下精銳軍隊,又調水師守住長江天險,同時出兵之前根據南兵特點大量使用火器並配備了對摧毀士兵意志極其作用的手雷,此戰焉能如此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