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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廷和將正德離京後的情形敘說一遍,宮中已嚴厲封鎖了消息,所有知道的太監宮女都接到嚴令,誰敢妄議皇帝微服出京的謠言,當即格斃,所以消息還未傳出去,除了六部九卿和三位大學士,便連滿朝文武都只道皇帝有恙,不能臨朝。
不過皇帝連著十多天不臨朝聽政,這事可非同小可。皇帝是一國之君,朝廷的體制不是開玩笑的,什麼找人冒充、或者將大學士批折詭稱是皇上籤閱的異想天開,都是萬萬用不得的。
這一來看在百官眼中,就是皇帝病得連奏摺都無法批閱了,光是揣測皇帝病體如何嚴重,就足以人心惶惶了,此事縱以三大學士之智也沒有辦法,對正德提起時,楊廷和不免滿臉苦色。
正德蹙眉想了想道:「既如此,撿選最重要的奏摺,每日快馬傳遞給朕,朕覽後再批轉回京,對外便稱朕病體漸愈,只是尚見不得風、見不得光,故此不能臨朝,想來可以穩定一下民心。」
楊廷和嘆道:「為此之計……也只好如此了。」他憂心忡忡地站起身來,說道:「太皇太后、太后和皇后娘娘對皇上都掛念得很,六部九卿也在等著皇上的消息,皇上既然決意留在大同,臣也不敢再耽擱下去,這便返回京師報訊。」
他向正德施罷禮,又看了楊凌一眼,臉色凝重地道:「楊大人,皇上的安危、大明的安危,就全交給你了,大人千萬小心在意,定要保得皇上周全。」
楊凌莊重地道:「大人放心,下官知道其中輕重分量,斷然不會兒戲的。」
楊廷和點了點頭,又輕嘆一聲,這才黯然退了下去。
又候了兩天,正德每日無所事事,就跑去唐大小姐門口當親兵,陪她在院中打打冰陀螺,再加上那兩個專門侍候小唐的丫環一塊兒打打馬吊,既解了唐一仙的悶乏,也遂了自己心愿。
打馬吊由來已久,據說漢唐時就已存在,朝野上下,無論王侯公卿、名士才子、名媛淑女還是商賈平民,都甚為喜歡,甚至僧尼也多有喜玩的。
馬吊類似現代的麻將,宮裡太皇太后和太后等妃嬪閒來無事也最喜歡玩,正德有時陪著打打,他天資聰穎,自然一學就會。
唐一仙和兩個丫環哪是他對手,一來二去,楊凌送給唐一仙的零花銀子,和兩個小丫環的不值錢首飾贏了一堆,正德樂不可支,把那堆破爛兒寶貝兒似的收藏著,任憑兩個小丫環向這位英俊的兵哥哥如何拋媚眼,就是不還給她們。
他的身份是楊凌的侍衛,唐一仙並非勢利之人,倒未因他低賤身份不屑結交,雖然呵斥如故,倒是親昵的口氣居多。
……
這日午後,驛館門前一個行色匆匆的身影飛馬從遠處趕來,在驛館門前翻身下馬。驛館平素只有兩名驛卒把守,如今明里有兩位欽差,暗裡還有一個皇上,所以驛卒們被楊凌的親軍換防,整個驛館圍得水泄不通,如同兵營一般。
飛馬趕來的人走到門口,從懷中掏出一面表明內廠身份的銀牌,守門番子小心驗過後,便有一個引著他匆匆向院內走去。驛館對面一座掛著破舊旗幡的小酒樓上,一位酒客早在馬到門前時便倏地抬頭,兩道銳利的目光向他望去。
這位酒客穿著件狗皮短袍,直筒暖褲,頭上戴一頭淡褐色狼毫的帽子,毛茸茸的帽檐下,兩道劍眉、一抹英氣,竟是個極俊俏的小伙子。
來人進門時左右一張望,酒客看到他的側臉,身子不由微微一震,暗道:「伍漢超?嘿,學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他果然投靠楊凌了,以他的功夫,該是楊凌貼身侍衛才對,瞧那馬匹步伐疲倦的模樣,該是趕了遠路剛剛才到,楊凌不將他留在身邊,派他去做什麼?」
那俊俏的小伙子沉思片刻,心中隱隱覺得楊凌似乎要有所動,眸中不禁閃過一絲興奮之色,隨即卻又變得有些茫然。
「他」游目四顧,一雙澄澈的眸子從街頭三三兩兩的行人面上輕輕掃過:彌勒教既然在打皇帝的主意,不會不對驛館嚴密監視,可是他們在哪兒呢?
還有楊虎那個混蛋,自那日負氣離開,也不知道他和五叔他們去了哪裡,但願他們人生地不熟的,不要冒冒失失地想對楊凌下手,瞧這驛館情形,裡邊重兵把守、危機重重,楊凌出入動輒數百高手隨從,想要動手豈不是送羊入虎口?
「唉!」英俊的小伙子輕輕嘆了口氣,那眉毛兒輕輕地擰在一起,倒有些女人般的秀媚。
「好!總算等到了,皇上聽了一定也十分開心!」楊凌振奮地道。他見伍漢超滿面風霜,便道:「快去洗個澡吃些東西歇息一下,晚上本官再與你詳談。」
朵顏三衛本來抱著無可無不可的態度向明廷要求與皇帝結盟,原也料想大明皇帝不會紆尊降貴趕來和他們會面。
他們知道漢人朝廷最好面子,別人取利,明廷卻是寧要名不要利,連與他國通商都必須要對方以屬國朝貢的方式進行,大明皇帝會為了朵顏三衛這樣一股還稱不上國的勢力放下他高傲的架子?
誰料這位東方大國的天可汗真的來了,花當和眾部落首領既感意外也有些受寵若驚,花當立即點齊四千鐵騎,晝伏夜行,開始秘密向大同方向進發。
張永看伍漢超退出去了,忽然也緊張起來。他對楊凌道:「楊大人,花當真的要來了,若是伯顏知道了消息,勢必要對皇上不利,咱們……咱們真的要和他們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