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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就是紅娘子的家鄉!就是那個大字不識,卻鍾天地靈氣,如同一塊未雕璞玉般可愛的崔鶯兒的故鄉?她的年歲只比成綺韻小些,而且自幼混跡於山賊之間,見慣了血腥和醜惡,可是她的心性和脾氣卻仍直爽純樸,如同山澗中蕩漾而出的一股清泉。
就是這方土地孕育了她?她的馬賊隊伍就是縱橫在這片土地上,可是為什麼一座山都看不到?萬木復甦的時候,這大片空曠的土地應該不是良田就是草場吧?
綠油油的青草高過馬腹,一匹無拘無束的駿馬載著一個無拘無束的人兒馳騁在這片草原上。馬如龍,人似火,翻飛亂舞的紅色衣袂就如同舞動的火焰,馬上的人兒就是她,就是紅娘子。
不拘一握的小蠻腰,配著雪亮的湛瀘吳鉤,那束起的青絲,那晶亮的雙眸,那遠山般的黛眉……
這樣充滿野性和自我的女子,或許只有這樣野性的山水才培育的出來。一如憐兒,憐兒知書識字,可她的脾性,何嘗不是這樣?或許正因為她們來自相似的地方,所以才有相似的靈氣,才有尋常大明女子所不具備的膽魄和勇氣。
悠悠地想著,一尾雪花悠悠地落下,落在他的臉上,涼意中沁著甜絲絲的感覺。又要下雪了。縱目遠眺,一個黑點映入眼帘,霸州城到了……
霸州鎮守太監張忠府。
他的宅第從西大街延綿至南河岸,占地百畝,房屋五百餘間。宅第中房舍層層分明,錯落有致,樓閣崢嶸,氣度非凡。進了大門、中門,迎面便是石礎木柱的客廳,套方花窗,隔扇支摘門,內外坊間飾以大塊的木雕花鳥,顯得古色古香。
如果楊凌見到這幢宅子,就不會因為公主修庵占地之大而驚訝莫名了,北地財主雖然在財富上未必比得上江南富紳,但是宅院之大,實是江南富豪精巧雅致的園林所望塵莫及的。
此刻,廳院中肅立著兩隊人馬,一隊甲冑鮮明的官兵,持刀荷箭,殺氣騰騰,另一邊人數少些,衣著只是普通百姓,但是照樣手持兵刃,剽悍之氣尤勝官兵數倍。
廳堂內卻另有一番景象,房中溫暖如春,四壁銀燈高掛,主座上據案高坐著一個人,年約半百,儀表不俗,臉色紅潤,團團圓圓,穿著紫緞銅錢袍子,一看就是位富泰士紳。
他左手邊坐著一排身材魁梧的大漢,為首一個方字臉,重眉虎目,不怒自威,睥睨之間頗具氣概。對面卻是一排軍中將佐,看服飾自參將以下也是依品秩入列。
雙方每個人旁邊都坐了一個盛妝麗人,大冬天的居然穿了綺羅所制的春裝,窄袖子緋色春衫,把隆胸細腰的美妙曲線暴露無遺。
房中夾壁牆燒得暖烘烘的,廳中又有八具內藏式的大銅鼎,裡面有無煙的獸炭發出陣陣熱流,所以她們穿著春衫覺著暖意盈人,兩邊坐著的官兵和大漢卻不免額頭滲下汗來。
女人們像蛇一般冶盪地賣弄著自己姣好的肉體,挑逗著自己負責服侍的男人,可是所有的人都扶案死死盯著對方,獰厲的目光好像隨時一觸即戰,對她們的挑逗視而不見,就連手都緊緊握在腰間兵刃上。
美女們只好主動扯開春衫,酥胸半露,嫵媚地用乳房研磨他們的肩膀,只是隔著厚厚的盔甲、棉袍,能否起到誘惑的作用就不為人知了。
穿著紫緞銅錢袍的豪紳哈哈一笑,說道:「各位,在我府上,我張忠就保證不會打起來,何必這麼緊張呢?進了我這個門,就是我張忠的客人,試問你們有什麼了不得的仇恨,何必非要斗個你死我活的呢。」
「公公,對面這人是個大盜,曾率眾在河間府劫掠大戶,下官一路追躡而來,公公要我與他同席,這……還望公公向下官說個明白。」
「喔……呵呵,你說這事兒啊,誤會誤會,他不過是與那富戶有些私人恩怨,領了幾位兄弟尋釁報復罷了,不是沒出大事嗎?好像……」
他不耐煩地掏掏耳朵,說道:「好像就砍死兩個家丁護院,沒傷著旁人吧?」
對面領頭的大漢忙道:「是是,我們就殺了兩個,還是個狗奴才。」
「公公,據下官所知,此人是縱橫霸州數地的大盜,況且他在那戶人家劫……」
「袁參將!」張忠和氣的臉龐雖然一獰,厲聲喝了一句,袁參將一碰上他毒蛇般的眸子,不禁打了個冷戰。
「呵呵呵呵……」張忠臉上的煞氣一隱,又和煦如春風了:「袁參將剛剛升遷不久,咱們還不太熟悉,交道打多了,你就知道我張忠的為人了,我張忠為人四海、好交朋友,三教九流,都有相交莫逆的好友。昨天咱家還跟你們張副總兵一起吃酒來著。」
他面前一個侍女為他斟上一杯酒,張忠執杯笑道:「袁將軍,其實你的名字咱家是久仰了,前些日子回京,議升的十餘位將軍,吏科給事中都給攔下了,只通過了三人,其中一個叫周德安,調升金陵;一個是大同江彬,升為游擊;還有一個,就是您袁彪袁將軍由千戶升為參將。
兵部劉宇請旨下任命狀時,咱家正好在,親眼看著劉公公籤押的,這才幾天吶,咱們就碰面了,說起來也是緣分,以後正該好好相處才是。」
袁彪一聽,頓時臉上變色,這位鎮守太監太厲害了,副總兵是自己的頂頭上司,這也罷了,他竟直呼兵部尚書之名,好像還是權傾天下的劉公公身前的紅人,這是自己惹得起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