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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都司猛地回頭望去,只見火把組成的洪流從三個方向浩浩蕩蕩地向井徑驛大營進發著,三條道路之間的山峰上也有點點星火,顯然上邊也安排了人守山,瞧那架勢是把井徑驛大營困得鐵桶一般,不想放走一個了。
彌勒香軍是沒有見過大世面的,但是被吹噓得神通廣大、無所不能的彌勒教主遭此慘敗,被楊凌來了個請君入甕,重重包圍,他的神話居然仍沒有被戳破,彌勒香軍雖然氣勢受挫,但是並不怎麼慌亂,在香主、壇主、法師們的號令下,他們迅速集結,陣形依然嚴整,進退依然有章有法。
楊凌自率中軍三萬,將井徑驛的主要出口困得是水泄不通,這支軍隊由井徑驛的守軍和從真定、保定調來圍堵白衣軍的士兵組成。左右兩翼勁卒,各有兩萬,分別由來自倒馬、紫荊、平型關和遼州的士兵組成。
由於現在尚不能確定太原衛中是否還有彌勒教徒,楊凌在下令迅速圍困太原左衛、中衛,勒令所有士卒放下武器後,把赤手空拳的他們困進了天清溝前的那道峽谷,由天清溝守軍和他派遣的五千勁卒嚴加看管,沒有調來參與圍攻。
至於紅娘子的騎兵,據說在朝廷大軍內訌的時候,就趁機殺出重圍,一路向北逃去了,目前還不明去向,對各路將領來說,已經沒有根基的五千白衣軍顯然不如數百年來以推翻當權者為己任的白蓮餘孽更具危害,楊凌當機立斷,不與白衣軍糾纏,轉而集中兵馬追擊正圍攻井徑驛的彌勒香軍也無可厚非。
楊凌的大軍停下來了,有時候,氣勢也是需要人數來堆砌的,三萬大軍,排成幾個整整齊齊的方陣,衣甲鮮明,刀槍林立,黑壓壓的矗在那兒,就像一座銅牆鐵壁,彌勒香軍的氣勢逐漸被壓制住了,狂熱的呼號漸漸冷卻下來。
另外兩路大軍也趕到了,很快形成完美的包抄突擊陣形,而彌勒香軍這才發現,這座軍營內部簡單的防守工事和器具,已經在他們攻打守軍時破壞殆盡,他們根本不可能防禦住這支無論是人數、裝備還是戰爭經驗都遠勝於他們的正規軍隊。
就在這時,李福達領著江南雁、尤青羽幾個人從欽差行轅中飛身縱出,李福達手中提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高聲喝道:「我們成功了,大明皇帝人頭在此,現在馬上衝出去。」
他的氣息悠長、聲音幽遠,雖在萬馬千軍之中卻能極遠,彌勒香軍信徒們聽得清楚,一個個精神大振,歡呼聲海嘯一般響起來。
楊凌軍中卻沒有絲毫騷動,只聽數百名壯士齊聲高喝:「皇上新婚燕爾,正在豹房等你人頭為賀,殺!」
數百壯士齊聲高喝,一聲破石崩雲般的「殺」字從戰陣中喊將出來,頓時壓住了李福達的聲音和彌勒香軍的歡呼。隨即,三軍將士齊聲喝「殺」,這一聲「殺」宛若開春第一聲春雷炸裂著從荒原上滾過,那氣勢實在駭人。
李福達不敢多講,急喝道:「衝出去!」
尤清羽立即響應,他一挺長槍,大吼一聲,領著彌勒教徒們向楊凌的方陣沖了過去。本來就在人家包圍之中屈居弱勢,他豈敢和對方鬥嘴再辯一辯正德皇帝的真假死活?如今只有趁著信徒們半信半疑、士氣未散立即投入戰鬥。
對方的明軍剛剛趕到,還是普通的方陣,既沒有形成適宜防禦的圓陣,也沒有形成適宜進攻的錐形陣或包圍的雁行陣,這是迅速沖開一個缺口的好機會。
「嗡~」一片怵人的響聲,數不清的標槍狂風一般席捲了衝出去的近千名彌勒香軍,平坦的校場上仿佛突然之間長出了一片樹林,一桿杆勢大力沉足以射穿奔馬的投槍,把他們整個兒釘死在地上,一具具屍體匍匐在槍林之下,躺在血泊中做著最後的抽搐。
在人數、兵備占據絕對優勢的情形下,又何須計較什麼陣勢?何況方陣中央薄弱,四周雄厚,正適宜兩陣步兵正面絕戰。尤清羽的身影已經看不到了,在這樣密集可怕的槍雨投射下,他的命並不比別人貴重,一柄雞蛋粗的短杆投槍刺穿了他的右眼,巨大的衝力把他仰面釘在地上,緊接著小腹上又是一槍,他還沒有來得及掙扎就嗚呼哀哉了。
這樣可怕的打擊,毫不留情的屠戮,就是鬼神也要望之膽寒,何況這群企盼成仙的凡夫俗子,陣地上立即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庫!庫!庫!」那是明軍整個方陣向前移動的腳步聲,江南雁渾身顫抖,忽然一抖掌中利箭,大喝一聲又帶領著人沖了出去:「殺呀!沖啊!白蓮肇生,元尊始創,無生老母,法力無邊!」
數不清的彌勒教徒隨著大法師齊聲頌唱著向前衝去。
李福達很悲憤,異常的悲憤:紅娘子出賣了他!紅娘子太卑鄙了!
民團的箭支是有限的,紅娘子遁出重圍時又向他討走了一半,以致每個彌勒教徒攜帶的箭支已不足半壺,攻打井徑驛一路闖關奪隘,都是弓弩為先,對射壓制,他們現在所剩的箭已經寥寥無幾,除了硬拼肉搏,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
「嘶……嗖……」
火銃和弓弩齊射,密集的箭雨飛蝗一般撲面而來,將一具具鮮活的肉體射成了豪豬。江南雁劍舞如輪,騰空而起,像一隻鷹隼般投向明軍的方陣,他的輕功果然出色,竟然擋過了第一輪箭雨。
他嘶吼著揮動長劍,只聽「砰砰砰……」一陣亂槍,武藝高強輕功無雙的江大法師被射成了篩子,帶著被射入數百顆鉛子,以致突然變得異常沉重的軀體像一隻破風箏似的撲撲稜稜地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