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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魏彬匆匆離去的身影,楊凌發了好一陣的愣怔,這才嘆息一聲,苦笑道:「這……是建庵堂麼?建跑馬場,還養動物,不可想像,尼姑騎馬……」
李東陽也不明白其中緣由,他皺了皺眉道:「尼姑騎馬倒不稀奇,只是又不是趕路,在皇庵里建座院子沒事兒蹓馬,想想是挺古怪的。不過……皇家氣派大嘛,再說皇上自覺對不起永福公主,可能是為了補償。
又說不定這還是皇上趁機給自己修園子,反正是京師富紳的樂捐,沒用國庫的錢,還給一大批難民流民找了活干,省了他們惹是生非……只是一想到撂下木魚出庵堂,穿著緇衣去蹓馬,真是讓人發噱……
嗨,老夫核計這個幹嘛呀!國公啊,老夫是覺得青海戰事打不得呀,青海之重要我們都看得到,可是想必你也知道,出兵青海,所費錢糧十倍於剿白衣軍,朝廷……現在出不起兵了!」
「我知道,這次匆匆回京途中,我也想過這個問題。」楊凌也皺起眉來:「不過戰爭局勢不一定要用戰爭手段解決,現在還是要儘快解決白衣軍內亂,至於青海……我想用其他方法把伯顏猛可趕過去。」
楊凌喝了口茶道:「青海名義上歸屬大明,實際使用者包括許多遊牧部族,伯顏猛可占據青海湖,以他蒙古大汗的身份,必定引起哈密、別失八里、撒馬爾罕、火土魯、于闐、失剌思、安都淮等西域國家的忌憚。
此外還包括許多遊牧青海,不再韃靼或瓦剌統治下的蒙古部落,他們是最擔心被伯顏猛可吞併的。同時伯顏猛可率兵奇襲,他的本部還在韃靼大草原上,他率輕騎奇襲青海後,留做疑兵的大隊人馬就返回了大草原。
這部分軍隊中了趁機出兵討伐的花當埋伏,一萬鐵騎或死或降,聽說他最寵愛的皇后在此之前也落到了花當手裡,這份恥辱是高傲的伯顏猛可難以承受的,同時他也不會甘心放棄北方的大片草原,儘管最明智的辦法是留在青海,積蓄力量徐圖再起,但他一定有攜部族返回草原一戰的意思。
這樣的話,我們再給他加點砝碼,逼著他離開,說不定就能兵不血刃,暫時解決青海問題,讓我們騰出手來,集中精力先解決了白衣盜。」
李東陽目光一閃,捋須道:「上兵伐謀,不戰而屈人之兵,乃是上策。只是不知威國公有何計較?」
楊凌說道:「下午我要去見見皇上,說服皇上,讓皇上和他研習佛法時請進京來的那些密宗法王、活佛,回教里德高望重的大阿匐們溝通一下,把這些法王、活佛、阿匐請回青海,那裡的遊牧部族崇信宗教,他們的影響力不在部族首領之下。」
楊凌又道:「這是政的方面。經的方面,西域方面的互市貿易一直十分興旺,北方開市後西邊更是全面放開,中原的絲綢、瓷器、鐵器、糧食、茶磚、油鹽、美酒、還有金玉漆器等等大量通過青海流入西域,布匹、食鹽、茶磚等日用品價格隨之大幅下降,西域百姓獲益匪淺。
他們的牛馬羊駝等牲畜也得以大量售往大明,皮毛、畜肉,畜毛、織繡氈毯等貨物也全依賴銷往大明,不但他們的王公貴族獲利豐厚,平民百姓也富裕多了。
我會建議皇上,藉口伯顏猛可占據青海,為商民安危計,下旨四川等地對西域的互市交易無限期停止,直至伯顏這個危險人物離開才予以解除。西域的食鹽、米糧、茶磚等必需品必定馬上價格猛漲。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一旦過慣了好日子,再讓他們吃肉不放鹽巴,桌上沒有奶茶、沒有米糧食用,他們的部族必定群起反對,那些王公貴族消耗得起,可他們平素金銀成山,現在斷了財路,對那罪魁禍首會怎樣看?
地位崇高的宗教領袖們反對、部族首領王公貴族們反對、平民百姓遊牧的騎士們反對,我們再派出密探在青海、西域到處散播消息,說大明即將發兵、瓦剌要南下與伯顏決戰,原本就極度不滿的西域諸部害怕引火燒身,勢必要有所行動。
如果西域諸國、諸部對伯顏這個外來者全都抱以敵意,那麼任是伯顏如何驍勇,也不可能北敵瓦剌,東抗大明,西、南還要面對哈密、火土魯、于闐等諸國軍隊,逃回北方草原,從花當手中奪回失去的一切、奪回失去的尊嚴,就成了他唯一的選擇。」
李東陽沉吟良久,頷首道:「老夫以為,國公此計可行。在此舉措之下,伯顏猛可十有八九隻能北返草原,那麼現在正在侵吞他的領地的火篩、花當就要和他形成三虎奪食之勢,我們就可以騰出手來安心解決自己心腹內的動盪了。」
楊凌靜靜地凝視著他道:「老大人,我的《靖政十二疏》已經先請您看過了,你看……可行麼?」
李東陽的雙眼微微眯起來,飽經官場風雨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國公,官場,有官場的規矩,幾千年形成的內在規矩。你過五關斬六將,在朝政上有過很大作為。可是觸及官制體制的事情,必須慎之又慎。
官場,它的核心就是一個權字,沒有權也就沒了官場。而權的核心,就是一個利字,這個利有國之大利、也有個人小利。這個利有江山社稷之利,也有自己地方、自己山頭的一隅之利,只要擺布好它們之間的關係,那你就能無往而不利,否則,你能被推舉到權力的巔峰,也能被組成權力的大大小小的官兒們再給推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