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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虎聽完了他的話頓時呆在那裡,雙手發抖,一顆心頓時涼了半截:「魯君要歸國了?叔孫、孟孫咄咄逼人,一步步走的好穩啊,外借吳國之勢,內抽季氏之威,以兵嚇之,以君壓之,以自家主公的心性,叫他如何招架得來?」
陽虎一時心灰意冷:「罷了,大勢已去。本想與慶忌再商量個對策,如今這般,唉!天不助我,天不助我啊……」
陽虎黯然一嘆,默默地擺了擺手,摒退了他,邁著沉重的步子向馬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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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苑,慶忌將陽虎迎進廳來,兩下里坐定,眼見陽虎一臉沉重,慶忌就覺出不妙,待陽虎艱澀地表明來意,把孟孫、叔孫兩家的陰謀一一挑明,慶忌也呆住了。兩人默然對視,臉色凝重,半晌沒有言語。
叔孫搖光走到門口,敏銳地發覺廳中氣氛異常,慶忌臉上的神情是她從來不曾見到過的,他臉上漠無表情,但是雙眼卻射出熾熱危險的光來,看著讓人油然而生懼意。叔孫搖光猶豫了一下,終究沒有邁步進去,而是悄悄地退走了。
「公子如今有何打算?」陽虎神情落寞地問道。
慶忌深深地吸了口氣:「虎兄……意欲就此罷手了?」
陽虎露出一副黯然神色:「事已至此,誰有回天之力?公子,如今留在魯國,已毫無作用。唉!公子儘快派人,把派去攔截吳使的人馬撤回,先趕回衛國去吧。此事,說起來是陽虎幼稚了,助你伐國,談何容易啊,國君在齊國,許下偌大的好處,用了幾年時間,依舊借不來一兵一卒,我居然妄想主公能有偌大魄力助你伐吳?嘿!」
陽虎自慚地一笑,又搖搖頭。
「你要我知機而退,請辭離魯?」
陽虎不語,慶忌凝視著他,心中突然湧起一股沖宵的怒火,這一刻,他渾然忘記了此慶忌與彼慶忌的區別,他把自己當成了一個完完整整的人,不是為了慶忌,不是為了席斌,就為了現在的他,現在他這個人,為了他這個人的尊嚴。
他不能走,不能這樣灰溜溜地走!
儘管他昨夜已經做過事不偕以身退的打算,但是這一刻他都顧不得了,在魯國這麼久,一直謹小慎微,靜靜地等著季孫意如做出一個決斷,就等來這麼一個結局嗎?怎麼對得起那些對他忠心耿耿的義士?有什麼臉面大刺刺的回到艾城,繼續心安理得地享受士兵們的擁戴?
魯國三桓,不就是三個承庇祖宗餘蔭的家主嗎?我把命運交給了你們,但是你們太讓我失望了。從現在起,不再是你們決定我的命運,我不但要努力把握住自己的命運,我還要用盡一切辦法,掌握你們的命運,讓你們為我所用!人急智生,一個大膽而兇險的計劃出現在心頭,他決定反客為主,從現在起,用他的行動牽著三桓跟著他的步調走,而不是坐等施捨般的援助。
慶忌冷冷一笑,目注陽虎,沉聲說道:「虎兄,我知道你素懷大志,希冀此生能建功立業,封妻蔭子。我問你,今日慶忌離開,吳國之禍平息,魯君重回魯國,在叔、孟兩家的支持下,削弱季氏,縱有你這等英雄豪傑鼎力扶助,要多少年,季氏才能恢復元氣?」
陽虎眼帘一垂,說道:「經此挫敗,只怕我家主公再無雄心大志,安於守成,維護根本,嘿!恢復元氣……或許再過三十年、五十年,一百年,我季氏門中出一個胸懷大志的英雄,才能重新凌駕於叔孟兩氏之上。」
慶忌微一點頭,鏗鏘有力地道:「季孫大人見危退縮,付出的代價只不過是交出執政之權,只不過再與叔孟兩家稱兄道弟、平起平座罷了,除此之外還有什麼損失?而陽虎大人呢?君以一介寒微家奴,今日高高在上,掌握宰相之權,公卿為之側目,大夫生殺予奪,威風不可一世。
然則,如今世人皆知季氏門下三傑,陽虎、公山不狃、仲梁懷,有幾人知道孟孫氏的家臣姓甚名誰?有幾人知道叔孫氏的家臣姓甚名誰?恐怕無人知曉吧。這是為什麼?就因為季氏一家獨大,凌駕於叔孟兩家之上,如今形同魯國之君。如果季孫大人就此退縮,與他個人來說,所失有限,但是陽虎大人還能留下什麼些呢?你現在所有的一切,榮華富貴、權柄地位、彪炳汗青的英名,統統化為烏有。你甘心麼?」
陽虎的臉色猙獰起來,呼吸粗重,嘶聲說道:「慶忌公子,你不必以言語激我,你當我陽虎甘心嗎?苦心經營,耗盡心血,落得如此結局,陽虎甘心嗎?就此罷手,陽虎猶能有房有田、衣食無憂,但是,陽虎並不想要這樣的生活。哪怕刳肝瀝血,但求一世功業,陽虎何惜此頭?可是……可是……,如今形勢如此,縱死難以回天,陽虎又能如何?又能如何!」
慶忌冷笑道:「什麼形勢?如今的形勢看似危險,其實大有可為。原本不可能的事情,現在恰恰可以辦到。烏雲蔽月,就蒙住了虎兄的一雙眼睛嗎?君可知撥雲見月,雲後自有一天清光?」
陽虎脹紅著臉皮,憤怒地道:「叔孫孟孫咄咄相逼、國君即將返回魯國,吳使遠來,數萬大軍陳兵邊界,外憂內患,不一而足,還有什麼機會?你講!」
慶忌目光一寒,面帶殺氣地道:「如果貴國國君回不了魯國,吳國使臣到不了曲阜,叔孫孟孫再難聯手相迫,那時一切難題不是迎刃而解嗎?」
「如何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