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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侯姬元在宮城左兵衛公孫戊的陪同下,正在林中漫步。公孫戊年方三旬,生得高大健碩,頜下三縷美髯,此人文武雙全,自與公子朝分權,成為宮城衛隊左兵衛長後,迅速成為宮城中的權勢人物,由於他是賢大夫公孫拔之子,乃是衛國世族勛卿,在身份的認同度上,士卒們明顯更傾向於他,而不是來自宋國的公子朝,所以他不但憑藉自己一手組建的宮衛軍站穩了角跟,甚至還從公子朝那邊通過種種關係秘密攏絡過來一些人。
「參見國君!」
三名卒長按劍跪倒,向衛侯姬元大禮參拜。姬元欣然看著他們,虛扶道:「三位請起,三位愛卿都叫什麼名字?」
「回稟國君,小人叫弦高,小人是無虧,小人叫采椒。」
衛侯姬元一聽,便知這三人有名無姓,便捻須微微一笑:「三位壯士忠君報國,寡人心中甚慰。你等即然無姓,寡人便賜姓氏與你,你們三人都是寡人軍中壯士,彼此又情同手足,自今日起,便都姓衛,以我衛國為姓,如何?」
三人一呆,姬元身後的公孫戊已笑道:「衛弦高、衛無虧、衛采椒,以國為姓,何等殊榮,爾等還不謝過國君?」
三人這才恍然大悟,連忙歡喜叩首道:「小人謝過國君。」
公孫戊道:「你們起來吧,國君今日忙完國事,來苑中散心,我便把你們喚來見見國君,讓國君知道你等一片忠心,將來一心為國君做事,少不得你等榮華富貴可享。你等在公子朝麾下都是統兵之將,不可在此久耽,這就回去吧,免得誤了大事。」
「是,小人等食君俸祿,本應為國君效忠盡力,此乃小人無上榮光。」三人當即表白一番心跡,衛侯姬元含笑讚許一番,又講一些封官許願的話,打發三人去了。
「公孫戊,你做的很好,今後還要加緊把那些一時糊塗投效了公子朝的人都給寡人拉回來。哼!寡人即便現在動手,勝算也大得很,但是晉國對我衛國一直虎視耽耽,這才是寡人不願倉促下手的原因,倒不是寡人懼怕了齊豹那幾個人,衛國……不能連逢大亂,否則必為外敵所趁。但是……」
他目光變得凌厲起來:「只要寡人安排妥當,這幾個逆臣賊子,寡人是一定要收拾了他們的!」
「是!但是目前還請國君暫時隱忍,公子朝為人機警,若無十足把握時,微臣也不敢胡亂向他麾下的人表明心意,以免打草驚蛇,讓他們有了防範。不過國君儘管放心,宮中有微臣在,公子朝就不能為所欲為,至於朝中,還要麻煩一些,齊豹、北宮喜、褚師圃如今聲勢正盛……」
「寡人明白!」姬元打斷了他的話,伸手拂開樹枝,斜向走向苑林高處。一頭宮裡散養的麋鹿受驚,飛快地跑開了去。
姬元邊走邊道:「這就是寡人重用北宮喜,虛抬齊豹的原因。齊豹實力本在北宮喜之上,如今卻是北宮喜掌握了最大的權力,如果齊豹甘心就此屈居北宮喜之下,他們聯手,寡人還有些忌憚,如今寡人故意示弱,不去動他們,齊豹已經有些隱忍不住,開始逐步從北宮喜手中奪權。嘿!當北宮喜不肯再做退讓的時候,就是他們決裂之日,那時……寡人的機會就到了。」
「啊,難怪國君近來對北宮喜屢屢有所賞賜,國君是想……引起齊豹更大的妒恨之心?」
「不錯!」姬元在林中高坡上站定,公孫戊忙擺擺手,令隨行侍衛散開侍候。自己緊隨在姬元身後。
姬元仰首望著高入雲宵的青青杉樹,喟然嘆息一聲,雙眼漸漸濕潤,雙拳也漸漸握緊,恨意濃濃地道:「他……他是何等無辜,這些逆賊竟然殘忍的殺死了他,齊豹此獠就是罪魁禍首,無論如何,寡人一定要砍了齊豹的人頭,為他報仇!」
模糊的淚眼中,雲杉的枝幹輕輕隨風擺動,颯颯風聲中,那樹影漸漸幻化出一副畫面,他身著一套纖穠合度的純白色武士服,恰似一個粉妝玉琢的人兒,纖腰緊緻,體態玲瓏,粉腮秀眸,冰清玉潤。一口劍器舞起來,翩若驚鴻,宛若游龍,當他停劍致詞時,白嫩的臉蛋上兩抹酡紅如桃,竟與處子一般無二,那周身上下無一處不惹人憐愛的劍童艾子蠻啊……
姬元唏噓著抬起衣袖拭了拭眼角淚水,公孫戊感慨地道:「國君對公孟縶大夫的兄弟情誼,實令微臣感動萬分。只是國君現在還須稍作隱忍,待到齊豹與北宮喜真箇鬧翻了,那時才是國君最好的時機。」
「啊?喔……不錯,不錯,你說的對。」姬元臉色有點古怪地應道。他不想被公孫戊看到自己古怪的神氣,忙背轉了身子,這一轉身,目光向前看去。恰看到遠處林苑中一男一女兩個人影對面而立,似乎正在說著甚麼,那男子說著說著還將手搭在那女人的香肩上,似想把她攬到自己胸前。
姬元身子一震,眼中噴出怒火,恨聲道:「姦夫淫婦!哪裡不好見面,偏要跑到密林中來。原來傳言不虛,他們之間果然有姦情!」
公孫戊順著姬元目光一看,身子也是一震,他目力出眾,已然看到,那林中竟然是君夫人南子和衛宮右兵衛長公子朝。
姬元把一口牙齒咬得格格直響,他四下一看,一指一個散開拱衛的侍衛:「你,把弓給寡人。」
公孫戊大吃一驚,連忙上前勸阻道:「國君不可,公子朝若是一死,齊豹、北宮喜等人必然人人自危,以為國君已經開始對他們下手,必然拼死反擊,釀成大亂。國君,我們還未準備充足,且不可因小失大。國君,小不忍則亂大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