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頁
她委婉說道:「那怎麼可能?你想,你是我的堂兄,又剛剛來到衛國,把衛國兵權盡付你手?天下人都要說你我聯手要篡奪衛國了,到那時我們就成為眾矢之的,殺身之禍隨時會來的。可是把兵權交給衛國世卿齊豹和北宮喜,結果只怕比現在還要糟。我與衛侯如今只是貌合神離,尚不至於如同水火,到那時非依賴於外臣便不能生存,你想,不是比現在更加糟糕麼?」
她說到這兒,看了公子朝一眼,站起身來,走到他面前,輕輕拉起他的手,柔聲道:「公孟縶雖大權獨攬,但他此時尚無野心想要取衛侯而代之,便也不敢對我威逼過甚,他不敢欺我,難道我還護不住你麼。齊豹、北宮喜,本就是我們養來咬人的兩條狗,如今既然保不住,便讓他們去死好了。公孟縶年過半百,你卻風華正茂,怕他甚麼,我們暫且服軟,徐圖後計,就算甚麼機會都沒有又如何?他再了得,也對付不了誰也無法抵抗的最強大敵人:歲月的流逝。」
「那要等多少年?」公子朝氣忿難平,怒聲問道。
慶忌在幕後聽到南子這樣打算,心中也不禁大恨,手上微微使力,那一匹魯縞甚是柔滑,被他輕輕一扯,原本搭在兩端垂下的縞素竟然飛快地滑落下來,慶忌大驚,連忙閃身後退,避向其他縞素後面。
南子目光一閃,瞟見縞幔無端滑落,頓時俏臉一驚,失聲叫道:「甚麼人?」
公子朝反應更快,南子目光一閃,失聲叫出時,他已陡然轉身,腰中佩劍已應聲拔出,目光所及但見一角衣袂飄然閃向一條布幔後面,公子朝縱身一躍,颯然一劍便刺了出去。
布幔輕軟本不受力,但公子朝劍速極快,這一劍無聲無息穿幔而過,竟然刺穿了布幔。
長劍刺出,幔出無人,公子朝人隨劍進,越這布幔,立見一道人影又閃向下一道布幔,公子朝馬上揮劍再刺,毫不留情。
他今日與南子寢宮相會本已逾禮,談的又是如此機密大事,若被人聽到那還得了,不管這幔後是何人,他都是志在必得。
慶忌一時也不知該不該此時出去,眼見對方劍勢狠辣歹毒,劍劍不離要害,也無法停下解釋,只是在布幔後急急閃避,二人穿花蝴蝶一般你趨我退,繞著布幔在大殿中疾走,攪得那些布幔或者隨著二人疾行帶起的勁風擺動,或受外力扯動正從樑上慢慢飄落。這片刻功夫,公子朝已刺出一十三劍,慶忌飛退的身影再難避過他的劍勢。
慶忌剛剛閃到一匹布幔後面,便見面前布幔輕輕一震,一點毫光自幔上颯然透出,直奔他的胸前,慶忌大駭,退已不及,他倉忙抽出自己佩劍,劍只抽出一半,寒光已到胸前,慶忌一手持鞘,一手持劍,便將半出鞘的短劍遞了上去,橫向硬磕公子朝的一劍。
「鏗」地一聲,公子朝的劍刃堪堪刺至他的胸前,便被橫向擊開,兩劍交擊,火星四冒,慶忌劍上已然出現一粒豆大的豁口。
公子朝劍勢不停,劍鋒一揮,橫著掃向他的腰畔,慶忌眼見劍上出了缺口,再硬架一劍,沒準自己的短劍便要被他寶劍削斷,當下還劍入鞘,連劍帶鞘又是一擋。又是一聲響,公子朝的劍再次被擋開,那匹布幔被劍刃削斷,下半截緩緩向地面飄落,不能垂地的半截布幔隨風揚起,將二人模樣呈現在對方面前。
一個青衣玉冠,面如敷粉,一個眉目英朗,神韻內斂,兩人見了對方模樣都是一怔,慶忌失聲道:「果然是你。」
公子朝失聲叫道:「原來是你?」
「原來宋朝就是公子朝,我早該想到了。」慶忌欣然笑道。
「你的真正身份,又是什麼人呢?」公子朝卻絲毫不敢大意,劍鋒橫於胸前,森然問道。一個不對,他的劍還是會毫不猶豫,立刻遞出的。
慶忌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吳國公子慶忌,見過宋國子朝。」
第168章 險象環生
南子寢宮,仍是一男一女。
不同的是,一身青袍的公子朝已經被南子支開,站在那兒的換成了穿著一身寺人服飾卻絲毫不掩其英姿的慶忌。衛夫人南子坐在床上,正襟危坐,一襲素白的家居袍服,宛如一朵冉冉出水的白蓮花,冰清玉潔不可侵犯。
「慶忌此來的用意,公子朝方才已經說過了。君夫人的擔憂固然不無道理,然而養虎雖可為患,眼下的危局更要解決。至於以後的事……相信以夫人的智慧和公子朝的心機,應對齊豹、北宮喜總要比應付一個公孟縶要容易的多。權分兩家,勝過一家,何況齊豹和北宮喜未必毫無嫌隙。」
南子面噙冷意,冷冷說道:「你不用說了,內中利害,我已考慮的非常清楚,我不會答應同你合謀做這行同叛逆的事的。」
「哦?既然如此,君夫人又何必遣出公子朝,單獨與我交談?」
南子盈盈起身,飄然走到他的面前。慶忌身材修偉,南子身高只到他的肩頭,走到他近前來,南子便需仰起螓首方能說話,可是她臉上仍然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高傲。
「寡人單獨留下你,是因為有些話不方便讓我堂兄知道……」
她睨著慶忌,冷冷地說道:「子朝自有他的野心,當我看不出來嗎?齊豹、北宮喜則欲作困獸之鬥以求生路。而你,則利用子朝求利、齊、禇、北宮三人避害的心思,巧言令色蠱惑他們,所欲達到的還不是你個人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