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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無忌一見是他,不禁鐵青著臉色道:「孟嬴與子西那奸賊竟勾結起來,趁著老夫領兵在外,罷了老夫之職,直指老夫是當朝權奸,將老夫家人、親友盡皆下獄,鼓動自吳國釋回的一眾失勢老臣正欲接管各地牧守之職,老夫苦心經營的大好局面馬上就要毀於一旦了。」
勾踐一聽,整個人都僵在那兒,一時只覺手腳冰涼。
他心中僅存的一點疑惑終於也有了答案,此事再無可疑,必是慶忌早在一年多以前便開始籌劃布署的一盤棋。他和費無忌本以為大計得售,此番可以消滅慶忌,從此一勞永逸地解決吳國這個心腹大患,誰料,卻是一腳踏進了慶忌布下的陷阱,成了他手中的兩顆棋子。
費無忌說完便不再理會勾踐,只顧大聲呵斥著手下動作再快一些。皋如晚了一步,待他搶進帳來,只見費無忌像熱鍋上的螞蟻般正在到處亂竄,而自家太子卻泥雕木胎般站在那兒。
皋如急忙上前,搖晃勾踐肩膀道:「殿下,殿下,你怎麼了?」
勾踐醒過神來,急忙掙脫皋如,搶到費無忌面前,一把扯住他的手臂道:「令尹大人,你不能走。」
「豈有此理,老夫的老底都要被人抄了,再遲一步便成了喪家之犬,唯有速速返回楚國,尚有可能挽回局勢,老夫豈能不走?」
勾踐急的跺腳:「令尹大人,我們中了慶忌的計了。事到如今,我才明白,什麼東夷之亂,什麼彭城之戰,都是慶忌設好的局,他在一步步誘引我們出手,要把我們全都葬送在吳國啊。」
費無忌根本沒聽懂他在說些什麼,此時他歸心似箭,也無心去聽,只是不耐煩地擺手道:「既然是吳人之計,那老夫更要儘快離開了。」
勾踐怒道:「令尹大人,你根本沒有聽懂我的意思。令尹大人,你且靜下心來,聽勾踐說清其中利害。慶忌是故意出兵東夷,弄出國內空虛的假像,誘引我們出兵,然後派人抄了本太子的後路,蠱惑楚太后利用被他釋放回國的楚國權貴製造動亂,這樣一來,我們無心戀戰,唯一的選擇就是馬上回國。可是既然這是慶忌的一計,他必然早已料到我們的反應。到那時他揮軍自後掩殺,前方又有強敵,我們根基既失,腹背受敵,軍心必然潰散,哪裡還能與吳人一戰?」
費無忌一擰眉毛,問道:「那麼太子殿下有何高見?」
勾踐雙眼微微一眯,陰鷲地道:「我們現在別無選擇,要想扭轉敗局,唯有將錯就錯,主動尋慶忌一戰,利用我軍數量優勢,消滅慶忌主力。到那時,我們便能抓住主動,只要大軍在手,再從容殺回國去,何愁國內之亂不會迎刃而解?」
費無忌哂然道:「太子殿下真是異想天開。我們如今在雲陽城本是守方,守在吳人必經之路上候他來攻。現在你要我變守為攻,主動尋找慶忌一戰?嘿!既然這是他定下的一計,他豈會遂我之願,與老夫硬碰硬的打上一仗,你當慶忌是個白痴嗎?
如果老夫是慶忌,只管與敵周旋,等到國內消息傳開,全軍士氣動盪,還有幾個兵丁肯拋家舍業,為了一個無根之主而拼命?太子殿下,老夫不是慶忌,也不是你勾踐,你們都是名正言順的一國世子,老夫可不同,此時再不回去,等到整個楚國完全被太后一系的人掌握,老夫這一生都不用回去了。」
「令尹大人……」
「休得多言,老夫雖視楚人如眼中釘、肉中刺,但是只消楚國在老夫掌握之中,他慶忌還奈何不得我。若失了楚國,老夫便是砧板上的一塊肉,唯有任人宰割了。對不起,楚越之盟就此作罷,老夫要馬上殺回楚國。至於你吳國之事,嘿嘿,太子殿下自求多福吧!」
費無忌說罷,把袍袖使勁一甩,掙脫了勾踐的手,向外邊大聲喊道:「快些快些,速速派人通知李寒沿水路返回楚國候命。派人通知姑蘇城外人馬取道干隧追上老夫的大軍。我們馬上啟程,自長岸過江,從昭關返回楚國。」
外邊一片轟亂的答應聲,勾踐呆立當地,臉色慘白。
皋如擔心地道:「殿下,殿下?」
勾踐仰天悲嘆道:「此番一敗塗地,實非勾踐一人之罪,實非勾踐一人之罪啊!」
他說到這兒,蒼白的臉色突地轉為血一般赤紅,身子搖搖欲墜,雙手顫抖,幾難自持。皋如大驚,急忙扶住他叫道:「太子,太子保重身體要緊,此時此刻,切勿傷心過度,我們……我們該馬上想個辦法才是。」
勾踐被他一搖,猛地清醒過來,恍然道:「不錯,我們不能坐以待斃,但有一線希望,也要拼下去。回營,馬上回營。」
勾踐營中,眾將聽勾踐說明經過,人人面現沉重之色,帳中氣氛一時無比壓抑。
勾踐強打精神故作輕鬆地道:「諸位將軍,費無忌既要退兵回國,我越軍孤木難支,也唯有撤兵一途了。楚、越、吳三國中,楚國最強,吳國次之,我越國實力最弱,因此,本太子預料他慶忌既得此良機,絕不會放過這個削弱楚國的好機會,他必然會派重兵自後追殺楚人而不把我們放在心上,這就是我們的機會了。
我們馬上殺回國去,先擊潰那支包圍會稽的吳軍,然後整肅隊伍,廣招兵丁,窮我越國舉國之力以抗強敵。慶忌追殺楚軍縱然得勝歸來,自己的兵力也必然損失嚴重,那時哪裡還有餘力再伐越國,到那時我們再遣使與吳人議和,當可消彌這場大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