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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恭敬不如從命。女王請。」
「梁將軍請!」
二人只相互謙讓一句,成碧便微微一笑,當仁不讓地走到了前面。梁虎子微微一怔,臉上便露出不豫之色。平素,嬴蟬兒對吳王派來為她撐腰的這位上將軍極其恭敬,在他面前從不以女王自居,如今這般托大,顯然是讓這位吳國上將有些不滿了。
人群中,有幾個心懷叵測的部落族長們將兩人的言談神色都看在眼裡,他們面上不動聲色,卻趁人不備悄悄地交流了一下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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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成氏部落族長成智午的住處,陽氏、介氏、薛氏、郭氏陸續趕來。
「哈哈哈,來來來,陽兄、介兄,你們可來晚了,快快進來,咱們平時各自待在自己部落難得一聚,今兒為觀鑄鼎得以相會,哈哈,今夜要暢飲一番。請進請進……」
成智午迎出門外,與陽氏、介氏親熱擁抱,把臂進入房中,房中空曠,好大一個廳堂,但是席上空空,並無一人。一進了廳堂,成碧午臉上笑容便消失了,他向兩人使個眼色,當先向內室走去。
陽氏與介氏互相看了一眼,略一猶豫便隨之而去,介氏眉心緊蹙,不住嘆氣搖頭。
進了內室,是一間小一些的廳堂,裡邊已坐了兩人,案上有酒有肉,香味撲鼻,那兩人滿腹心事,卻不曾動過筷子。
一見三人進來,那兩人連忙起身相迎,陽氏和介氏族長忙也還迎,寒喧道:「薛兄,郭兄,請坐請坐,兄弟來遲了一些。」
五人分賓主落坐,成智午目光徐徐一掃,按膝說道:「諸位,今兒請各位兄弟過來,相信大家早已知道我的意思,我就是想和大家商量一下,咱們各族今後的前程,不知諸位兄弟有何意見?」
成智午五十多歲,身材十分結實,方方正正一張臉膛,膚色有些黎黑,做為東夷第三大族的族長,手下數萬族人,他的一舉一動自有一方首腦的威嚴氣質。
介氏看看別人,垂頭喪氣地道:「還能有什麼意見?嬴蟬兒如今兵強馬壯,立國在即,而我們呢?被古君海那一班賊寇殺得元氣大傷,還有能力與她作對麼?」
「哼!」成智冷笑一聲:「那麼介兄就甘心讓一個女人騎到頭上不成?堂堂男兒,該把女人騎在胯下永不翻身才是!」
介氏攤攤手道:「原本我們和她還有一拼的實力,如今……還有什麼好說的?」
成智午哈哈一笑,反問道:「如今又如何?各位,你我都是各族族長,自在一方,何等逍遙祝自在。一旦東夷立國,嬴蟬兒稱王,將置你我於何處?不錯,我們都能被封為公卿大臣,可是還不是要向別人拱手稱臣?寧為雞頭不為牛後的道理,不需要我多言吧?
再者說,幾百年後會如何呢?王室代代傳承,嬴氏一族始終有人稱王,我們幾大氏族卻未必能一直穩居世卿之位啊。而我們現在這樣,卻能保證我們的子子孫孫始終是一族之長。這個道理你們想不到嗎?遠的不說,就說近在咫尺的魯國,那個……那個孔丘孔仲尼,他還是宋襄公十世孫呢,祖上不但是一國之君,而且是天下霸主,傳到他這一代,卻奔走天下如喪家之犬,剛剛當了幾天大司寇,又被貶去挖渠修河,我們五大氏族世世代代都是東夷各族中的大姓,可一旦並族立國,十世之後,恐怕你我子孫早已敗落不堪了。」
郭氏族長鎖緊眉頭道:「我們都已同意合併東夷各族,建立東夷國,如今還有回天之力嗎?今日你也看到了,鎮國之鼎也順利鑄成,此天意使然,我們還能怎麼辦?」
「哈哈!」成智午大笑兩聲,哂然道:「鑄鼎成功,未必便表示她嬴蟬兒能成為東夷女王。你們也該知道,東夷大大小小六十餘族,不願合併建國的可不在少數,只是他們部落較小,不敢出面反對罷了,只要有人登高一呼,響應者又豈在少數?」
薛氏族長嘆道:「成兄,就憑你我現在的力量,就算有人響應,也無法同那女人一鬥了。」
成智午冷笑:「那可未必,我東夷內部,尚有近半部落對建國一事不情不願。而外部呢?嬴蟬兒那女人,當初是我們小看了她,本以為立一個傀儡,號召東夷各族共抗齊國,卻養虎為患。不過,這女人心機手段雖然了得,畢竟是個女人,太缺少遠見了。她要立國,於是討好吳國,以歸吳國附庸為條件得到了吳國的支持。
可她現在復國剛剛有些眉目,尾巴便翹上了半山腰,又企圖攀附秦國。她遣使去秦國的事,是同我們商量過的,你們當然都知道詳情,因秦伯與她俱為嬴姓,她遣使赴秦,要與秦伯認親,結為兄妹。倚秦自重,目的麼,當然是希望做了女王之後,漸漸擺脫吳國控制,做東夷真正的主人。
相信秦伯對認下這個便宜妹妹必欣然應允,可秦遠在西陲,雖說秦國與吳國有盟,吳國看在秦國面上,不會過份難為嬴蟬兒,但也決不會讓這塊到口的肥肉再丟掉,嬴蟬兒根基未穩,便異想天開,想著擺脫吳國控制,真是得不償失啊。不過……我對這個女人倒是有些欽佩了,她一個女人尚有如此野心,難道我們這些大男人還不如她?
這個女人利令智昏,倉促做出這種舉動,必然使吳國不滿,今日你們也看到了,吳國梁虎子還不知道她遣使赴秦的事,便已因她不恭而大為不悅,可見她這個女王在吳人眼中的地位到底如何了,吳人會讓她脫離自己掌控嗎?一旦吳國知道她與秦國攀親,焉能不知她的真正意圖,那時吳國與她的聯盟便要有了裂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