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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許久,勾踐才清醒過來,他目光閃爍半晌,一條暗計已浮上心頭。勾踐長長地吸了口氣,上前兩步,微微拱手,禮敬有加地施禮道:「伯太宰。」
伯噽抬頭看向他,勾踐畢恭畢敬地道:「伯太宰智慧才略,人所不及,吳王有伯太宰這樣智勇雙全的才幹之士輔佐,方能以數萬之眾西破強楚,創下不世之名。越國勾踐,久慕太宰威名,如今吳王已死,吳國王族為爭王位內戰不休,已非可棲之地。勾踐敬慕伯太宰才學為人,願以越國太子身份代我父王禮聘足下為我越國太宰,扶保我父,共創大業,還祈伯太宰能慨然應允。」
「什麼?」伯噽一時呆住。
勾踐微笑著又施一禮:「方才勾踐未曾表明身份,我身邊這位,才是我吳國上將靈姑浮。本人麼,乃是越王之子勾踐。請伯太宰恕我隱瞞之罪。」
一旁靈姑浮見勾踐對伯噽起了招攬之意,便上前道:「伯大夫,在下越國靈姑浮。伯大夫輔吳王治國,一年之間,氣象一新;助吳王伐楚,兵進郢都,奇襲九鳳谷,功勳卓著。吳王闔閭賜你高爵顯位,伯大夫的功績,卻也配得上這樣的賞賜。
如今吳王已死,兩兵交戰,刀槍無眼,原本不涉於私怨恩仇,伯大夫已然盡力,無負於他。如今吳國,夫差乃一暴戾小兒,其父登基不過一年,夫差根基更淺;夫概擁兵自重,野心勃勃;慶忌則以先吳王之名,欲奪王位;闔閭既死,吳國王族中再無可侍之主,而我越王,雄才大略,我越國太子禮賢下士,謙恭知禮。常言道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侍,伯大夫何不投效我國呢?」
勾踐繼續道:「男兒在世,終究還不是要遂了自己心愿,出將入相,功成名就,求當世榮華、嬌妻美妾,求身後之名,萬古流芳。勾踐邀聘大夫之心,天地可鑑,還請伯太宰能念及勾踐一片赤誠。」說罷長長拱了一揖。
兩人一唱一和,伯噽聽了,低頭看著懷中闔閭屍體,默默不語。勾踐目光微微一動,與靈姑浮對視一眼,微微露出一絲笑意……
※※※
吳王闔閭死了。
慶忌引軍與東苕溪大敗吳王闔閭,闔閭敗逃武原城,被武原叛軍與慶忌前後夾攻,戰死沙場,相國伍員隨王戰死。太宰伯噽奉吳王遺詔,往吳之屬國越國搬取救兵為國君復仇,越王允常令太子勾踐親率大軍八千人,全軍縞素,殺入吳國。
消息迅速傳開,以極快的速度傳遍吳國、傳向天下。歷史和真相是兩回事,真相是真相,而歷史,只按照掌控歷史的人的需要去書寫。
越人把闔閭的死推在慶忌的身上,更有利於他們在吳國混水摸魚。而慶忌呢?即便沒有伯噽這個吳國太宰做越人的證人,也不可能讓他的敵人相信他不是殺死姬光的兇手。何況,他的敵人不會因為姬光是否死於其手而改變立場,左右徘徊者卻會因此而倒向他這一邊,這實際上有利於提高他在吳人心目中的地位和影響,所以明知這是越國第一陰人夠賤的奸計,他也只能接受。
歷史就在這種敵我雙方的利益需求之下,詭異地做出了結論:吳國慶忌,為父王僚復仇,於望河谷誅殺篡位自立的吳王闔閭。在這場敵我配合的陰謀中,最開心的人,也許就是九泉之下的闔閭了,人死留名,死在一個越國小卒手下,當然不如死在慶忌手下光彩。
於是,慶忌默認了誅殺姬光之功,設祭壇,全軍縞素,祭拜父王在天之靈,激勵全軍乘勝北上,一舉而下姑蘇,以盡全功於一役。而原本偷偷摸摸趕來吳國撿便宜的越人,搖身一變成了奉有吳王遺詔,討伐慶忌逆軍的正義之師。
闔閭一死,吳國形勢劇變,原本慢慢騰騰趕向東苕溪的夫概突然加快行程,全軍帶孝迅速撲向姑蘇城,聲言要討伐叛逆,為王復仇。姑蘇城外荊林得訊,立即利用被他挖得溝壑縱橫的地形加築工事,準備抵抗。與此同時,慶忌與燭庸合兵一處,星夜兼程撲向姑蘇城,暫且無暇理會越國那條毒蛇了。
夫概引軍到了干隧,聽說荊林嚴陣以待,忙一面整頓軍隊準備發起進功,一面派人去城中與夫差報信,想來個裡應亂合。就在此危急關頭,吳國首富,江南第一軍火兵器製造大族任家反了,任家城冶匠、鍛匠、力士,再有家將、家奴,合計九千餘人,裝備了任家自己打造的甲冑,手執任家自己打造的兵器,外裹縞素為家主帶孝,在任氏長女任若惜的率領下趕到姑蘇城下,在盤門外紮下營盤,與荊林互成犄角之勢,內抗夫差、外抗夫概。
夫概聞訊大驚,立即收攏軍隊,就以干隧為營,與其對峙,一面派人聯絡那支奉了所謂吳王遺詔趕來赴援的越軍,一面做好了敗走南武城,自立為王的割據打算。
姑蘇城內,夫差得知父王死訊,立即就要不惜一切引軍出城,尋慶忌決一死戰,被手下諸將冒死阻住,夫差哭得死去活來,最後終於打消了以卵擊石的念頭,決定以姑蘇城為誘餌,吸引慶忌、夫概、勾踐,諸路有野心的人馬都到姑蘇城下,大家殺個你死我活,以便亂中取利。
夫差即刻登基,繼吳王位,在他嚴令之下,姑蘇城內舉城帶孝,處處雪白,禁絕一切歡飲酒肉。夫差又將壯年女子、十四歲以上,六十歲以下所有平民男子,以及公卿世族家的家將家奴,全部編入軍中操練,搞得姑蘇城內全民皆軍,頃刻之間便新得軍隊五萬八千八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