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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好,好,不說不說……咦?」施老大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眯起眼睛,手搭涼蓬向遠處看看,不禁臉色大變道:「壞了,怎麼那麼多人追來?」
「甚麼?」慶忌急忙扭頭向後看去,臉上的笑容也在剎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遠遠的,沿著左側河岸,一哨人馬正向這裡飛快地奔來。雖然還不知道他們是不是衝著自己來的,可是從他們奔跑的速度和方向,慶忌直覺的知道,他們的目標正是自己。
「還有幾里路就到西陸口了,」施老大使勁撐了一把竹篙,緊張地舔舔嘴唇:「照他們這樣追法,到了西陸口也脫不了身吶,這可怎麼辦呢。」
「爹,西陸口是個三岔水道,他們沒有船,到了那兒咱們直接往右路走,他們還能泅水追上來不成?」
施老大嘿地一聲道:「三陸口是個碼頭,他們還弄不來幾條船?哪怕只有一船人追上來,咱們三個……一個瘸子、一個身負重傷、一個女孩兒家,能打得過他們嗎?」
「站住,不要走,站住!」追兵越來越近,向他們高聲叫喊著。當此時刻,施老大哪兒還肯停下,掌中一枝竹篙風車一般左支右撐,竹筏快如離弦之箭,沖得水浪不時漫過筏面。
「篤篤篤!」十餘枝箭飛來,大部分射入水中,有三枝利箭落在筏面上,插入堅硬的竹子,箭尾嗡嗡作響。
慶忌一把攬過駭得發呆的小光,把她整個抱在自己懷裡,用寬厚的後背為她做了肉盾。那三枝利箭猶在顫抖,發出馬蜂飛行般的可怕顫鳴,駭得小光嘴唇發白。
「施大哥,咱們駛向右岸吧!」慶忌向施老大急急喊道。
「若靠了岸,以你現在傷勢,如何行走?」施老大一篙到底,說著回頭一看,瞧見慶忌把女兒子抱在懷中用身體為她擋箭的模樣,神色微微一動,手上又加了把勁。
陽光西斜,岸上的追兵越來越近,不過前邊一段河岸在一片連綿的矮山下,路面斜而陡,上面長滿灌木雜草,阻礙了追兵的速度,施老大這才和他們稍稍拉開距離。
前方開始出現一些零星的漁舟,西陸口快要到了,此處河流平緩,河面寬闊,足有百五六十丈寬,只不過深及兩丈的地方卻只河中心二三十丈的距離。
西陸口由三條河流交匯而成,三條河流匯聚在一起,形成目前慶忌行於其上的這條河流。那三條河流又分別通向越國不同的城邑。一般來說,河水碼頭是貨物及客商的集散地,照例是十分繁榮的。以吳國來說,它的水陸碼頭,人來人往川流不息,每日來去的船隻以數百計,即便是如今夫差、慶忌爭王,國內戰亂不休的情況下,生意也不曾停止過,只是繁榮程度有所下降。然而越國被吳國阻住了與中原諸侯來往的通道,它右側是茫茫大海,那時還談不上海運。左側則是楚國的莽山叢嶺,裡邊大多是些苗夷野蠻部落,因此商業極不發達,所以眼看就要趕到水陸碼頭,仍不見一條商船,實在是冷清的很。
這一片河岸是沙灘地,追兵追的快了,箭雨呼嘯,水面上嗖嗖之聲不絕。施老大矮著身子正在急急撐筏,忽地痛叫一聲,肩上中了一箭。
「爹!」小光一見大驚,急忙撲過去,慶忌叫道:「小心!」說著忍痛追出,一把把她摁倒在筏面上,「篤」地一聲響,一枝利箭擦著小光的額頭射進竹筏,幾綹頭髮貼在箭杆旁邊,生死只在毫髮之間。
「施大哥,你怎麼樣?」慶忌捂住小腹叫道。這一使力,他的傷口迸裂了,有些痛楚難忍。
施老大扭身想去拔箭,可那箭射在後肩胛下,手指勉強能夠到,卻使不出力氣把它拔下來。
這一耽擱,追兵已追了個比肩,那越軍旅帥向筏上惡狠狠叫道:「馬上靠岸,否則將你們亂箭射死!」
施老大左肩中箭,只使右手撐著竹篙,將筏子劃向河中心。
越軍旅帥大怒,喝道:「放箭!」
此時天色漸晚,風從竹筏右方吹來,正是由西向東,吹向大海方向,越軍在左方,箭矢射來迎著風向,又兼此處河面變寬,即便有箭落向筏子,力道和速度也變弱了,慶忌拔劍在手,施老大單手使著竹篙,便能將箭矢撥開,只是他們也無力將筏子快速劃開了,雙方僵持在那兒。
「船家,你是我越人,為何相助吳人,快快送他過來,本將軍既往不糾,可免你死罪。」
施老大忍痛高聲回道:「將軍大人,這個吳人是小人的一個親戚,並不是吳人奸細,大人何必興師動眾,與我等小民過不去,請您高抬貴手,放過我們吧。」
那旅帥本有套話之意,施老大雖也行過軍,見過些世面,論心機哪能和他比。他先咬定了慶忌是吳人,施老大便順著他的認定進行遮掩,那旅帥聽說果然是吳人,對慶忌的身份更確定了幾分,不由激動非常,忙道:「船家,不要貪圖那人些許好處,冒生死之險行非法之事,你可知道筏上載得是何人嗎?嘿!那是吳國慶忌,吳國大王慶忌,只要你送他過來,便是奇功一件,到那時你定會得賜千金,良田百畝,便是要做個連長鄉官也容易的很,榮華富貴,何等逍遙,可不要想差了主意。」
「什麼?」施老大一聽險險從竹筏上摔下去,他駭然看向慶忌,雙眼瞪得老大:「你……你是吳國大王?」
「吳國大王?」小光從慶忌身下掙扎著爬出來,也瞪大了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就你?吳國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