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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想說話,不想……不想再喝了。」季孫小蠻忽然把手搭在慶忌手上,制止了他斟酒的動作:「人家……人家從來沒有喝這麼多酒,已經醉了。」

    「哦?」慶忌看看她的臉色,月光淡淡,他只有靠近了些去,臉色似乎的確深了一些,或許已經帶了些潤紅:「真的喝醉了?」

    「是啊」,季孫小蠻被他湊近了一看,甚至感到他的呼吸噴在自己的臉上,臉蛋頓時覺得更熱,心跳也加速起來:「當……當然醉了,你……你有沒有覺得自己的身子在飄,心跳得飛快,腦子裡暈暈的,天旋……地轉……」

    慶忌哈哈笑道:「當然沒有,好象只有我第一次喜歡上了一個女孩時,才有這種感覺。」

    這句話就象一枚石子投進平靜的井水裡,水面上的一輪明月立即被打碎成片片漣漪,兩個人突然都靜了下來。慶忌抬起頭,仰望著天空一輪明月,依稀記起那遙遠的少年時期,她從自己身邊輕盈地走過,胸前的紅領巾襯著她嫣紅的臉蛋,她只向他一笑,然後那魂飛魄散的感覺向他周身襲來,當他的意識再回到身上時,伊人早已遠去。

    突然間,慶忌熱淚盈眶,原來的他,似乎已經完全成為遙遠的過去,以前的他,已經被埋葬在記憶的深處,不管是幸與不幸,這種失去,讓他止不住的心酸。  

    「初戀之所以珍貴,是因為它最大的作用,就是用來讓人回憶的,唯有回憶中的,才是最完美的。因為它沒有結局,所以你可以設想任何一種可能的未來。」

    慶忌說著季孫小蠻半懂不懂的話,深深嘆息一聲:「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房間的燈點燃,季孫小蠻灌下一杯涼茶,抬頭看看慶忌:「你怎麼還沒走?」

    「你沒事吧?可惜……我這府中沒有侍婢,沒有人能侍候你……」

    季孫小蠻嫣然一笑:「我從來不需要人服侍,只是喝了點酒,沒有關係。」

    小艾說的恬淡,慶忌聽著卻有些心酸,他猶豫一下,點點頭道:「嗯,你早些休息,我出去了。」

    他走到門邊,小艾忽然問道:「那個她……是誰呢,叔孫搖光?」

    慶忌回頭,搖搖頭。

    小艾試探著問:「那麼……是成碧?」

    慶忌笑起來:「所謂初戀,只是剛剛萌生男女之愛時的一種感覺。它不代表什麼,沒有任何意義,既不需要有什麼結果,也不一定是刻骨銘心。我如今要努力的想,才能想起那個女孩的名字,曾經看她一眼,就象喝醉了酒似的感覺,今天想來,卻已是淡淡的,毫無味道了。緬懷過去,不如憧憬未來。」  

    慶忌離開了,小艾扶著几案,慢慢坐了下來,身旁的燭光搖曳著,她暈陶陶的腦袋努力吸收著慶忌的話,認真思考著:「初戀,就是他說的這種感覺嗎?僅僅是第一次喜歡了一個人,除此之外,再無意義?」

    ※※※

    「他是我第一次喜歡的人,也是我唯一喜歡過的人。曾經,整個心裡裝的都是他,毫不懷疑地相信天長地久,然而,當發現它已改變時,才知道這裂痕早就已經開始了,這世上……到底有沒有永恆呢……」

    南子悵然站在院中,高大的樹木,低矮的花叢,一陣風過,枯黃的樹葉飄落下來,裊裊地落在她的肩頭。南子輕輕地嘆了口氣,滿懷幽怨。

    公子朝來到衛國的時間太短,而齊豹和北宮喜等人則被公孟縶打壓了二十年,他們在慶忌的幫助下的確以難以置信的速度剷除了公孟縶及其所代表的龐大勢力,然而他們想全盤消化吸收這股力量,以他們的根基和人脈,卻是不能做到的事。

    尤其,衛侯姬元利用了他身為衛國國君的絕對優勢,在公孫拔、公孟彄、蘧伯玉等忠於國君的公卿大夫們支持下,正在成為公孟縶死後的最大受益者。齊豹等人為此惶惶不可終日,始終擔心國君會秋後算帳。而公子朝,每天也是如履寒冷,如臨大敵,為了把宮衛力量儘可能的掌握在手中絞盡腦汁,拉攏將士,安插親信,其他的事根本顧不到。  

    當南子嫁來衛國的時候,她以為自己和公子朝已經從此山水相隔,再無見面的機會。當公子朝在宋國政爭失敗逃奔衛國時,她也只想以自己的能力,幫助自己的堂兄,幫助自己昔日的情人謀一份尊榮。是公子朝,以往日的情意打動她,讓她本已絕望枯死的心重新復活了過來,可是現在他卻一門心思地熱衷於爭權奪利,何曾把她放在眼裡?

    聰明如南子,當初未必不明白公子朝的真正用意所在,但是她拒絕相信自己的判斷,即便不甘,最終還是站到了他的一邊,在齊豹、公子朝等人誅殺公孟縶的陰謀中,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然而現在,衛侯視她如寇讎,以往即便沒有愛意,至少還有尊重,現在則什麼都沒有了。而公子朝,每次出現在她面前,都是談他的采邑,他的衛隊,然後就是喋喋不休地催促南子利用她的身份地位為他謀取更大的好處。一次是這樣,兩次是這樣,次次都是這樣,原本她是那麼盼望著見到公子朝,哪怕看他一眼,聽他說一句話,而現在,她甚至有些害怕與他見面了。

    他今日約見自己,又要提什麼要求呢?

    南子黛眉深鎖,仰望著掛著瑟瑟黃葉的稀疏樹幹,幽幽嘆了口氣,忽然之間,她後悔了,公子朝是個野心勃勃,畢生追求權利的人,想把他留在自己身邊,不是給予他權力,而是剝奪他的任何權力,否則,一頭充滿野心的雄鷹,一旦恢復了翅膀的自由,他又怎會安心留在籠中?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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