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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念下去,齊國和約中又提到,將來齊國若與某國開戰,魯國必須出動至少三百乘兵車助戰,否則就是破壞聯盟。這一條在魯國君臣商量的對策中並不曾想過,原本有所準備應答如流的姬宋聽得不由一呆,心中雖知不妥,卻不知該如何出口反駁。
孔丘在後面向他示意幾次,見他訥訥不能言語,心中一急,便徑直站出來替他出聲反駁道:「梨彌大夫且住,我魯國並非齊國附屬,用兵出師,乃我魯國自主之事。齊國若對外用兵,我魯國何以要出兵車相助?」
齊君姜杵臼笑眯眯地道:「齊魯結盟,便是兄弟之邦,齊國有事,兄弟自然應該相助,當然,如果魯國要對外用兵,寡人自然也責無旁貸,是要出兵相助的。」
孔丘道:「依齊君所言,兩國盟約一定,便親如兄弟,理當守望相助,同舟共濟了?」
「那是自然。」
孔丘長揖一禮,說道:「既如此,請梨彌大夫再加上一條,盟約一定,齊國便歸還先前所占魯國的鄆、寧陽、龜陰、汶陽等地,以全兄弟之邦情誼。」
「這……」梨彌一呆,下意識地看向姜杵臼,姜杵臼惱羞成怒,拍案道:「豈有此理,寡人一片赤誠,有心與魯修好。你們魯人卻毫無誠意,無端戲弄寡人,齊國尊嚴,豈容輕侮!」
姜杵臼一拍案,台下忽地湧出一群披甲武士,手執利刃弓弩,圍向姬宋等人。這些人都是萊夷武士,也屬東夷族群,因其屬地多年前已被齊國吞併,現已為齊國效力。但是萊夷武士仍保持著他們族人的一些特點,頭插錦雞之羽,臉塗赫色土痕,威武中透著野性。
孔丘夷然不懼,他把手一擺,手下武士亦一擁而上,將嚇白了臉的姬宋護在中間,劍拔弩張,與萊夷武士對峙。孔丘則獨自一人按劍上前,大步騰騰走到齊君姜杵臼面前,凜然大喝道:「兩君既會盟和好,何以又用萊夷之人以武力脅迫?這便是齊國號令諸侯的方式嗎!裔不謀夏,夷不亂華,俘不干盟,兵不逼好。您這樣做,於神為不敬,於德為愆義,於人為失禮!堂堂齊國,堂堂齊君,光天化日之下竟使如此手段,不怕天下諸侯恥笑嗎?」
孔丘身材高大魁梧,手按利劍,鬍鬚如刺,濃眉一擰,氣勢駭人,這一番義正辭嚴的大喝聲如霹靂,震得姜杵臼案上杯盞簌簌作響,姜杵臼見了如此威勢不由膽怯。
孔丘當年投奔齊國時,亦曾得他召見,那時孔丘的表現乃一博學宿儒,彬彬有禮,姜杵臼只知孔丘尚賢好禮,卻不知他竟然如此孔武神勇,作雷霆一怒時竟有偌大的聲勢。眼見孔丘按劍俯身,嗔目怒視,姜杵臼真怕他不顧一切拔劍衝上前來。
他如今已經老邁,想要逃走的話腿腳可不靈便,旁邊雖有武士護侍,但是看孔丘那模樣,身邊武士未必能攔得住他。姜杵臼連忙說道:「萊夷野人不知禮儀,誰讓你們衝上來的?退下,統統退下!」
台前眾萊夷武士受他一喝,忙又潮水般退了下去,姜杵臼悻悻地道:「孔大夫請歸座,既然魯國不願與齊國建立攻守互助之盟,這一條抹去便是。咳,梨彌,你繼續念。」
一場衝突消彌於無形,孔丘退回姬宋身後,梨彌繼續念著冗長的條約,姜杵臼暗恨,心中忖道:「魯國不肯與寡人共圖東夷之地,又不肯附庸於齊,建立攻守同盟,難道此番和盟一無所得,就此罷休,一團和氣地送他們離開?既然文的不行,寡人何不尋找機會喚出伏兵,以武力強行留下姬宋為質,迫使他與寡人簽訂城下之盟?」
姜杵臼想著,眸中漸漸閃過一絲陰狠之色,就在這時,一員武將悄悄湊近他的身邊,在他耳邊小聲低語幾句,姜杵臼杵然一驚,驚訝地看了看對面的姬宋,臉上殺氣頓時斂去。
原來,那武將說的是:「國君,魯國一方山谷兩側密林中,發現大批魯軍埋伏。」
既知魯國有備,姜杵臼沒有動武的把握,只得打消了用強的主意,待罷戰議和條約按照雙方意見重新擬定,由雙方相禮審閱無誤,便由兩國國君蓋了隨身璽印,這盟約便算是締結了。雙方文武見了,都長長地出了口氣,緊張氣氛緩解下來。
齊國是這次的主盟國,應該負責接待事宜,梨彌便上前道:「上膳,奏四方之樂。」
酒宴呈上,台下長階上也擺開酒席,雙方公卿大臣入座,杯籌交錯,氣氛頓時緩和下來,雙方原有彼此相識的官員,還端著酒杯互相過去敬上一杯酒,那熱絡氣氛,完全看不出在那一紙協約簽訂前,他們雙方還是揮軍交戰的敵國。
一隊樂師和舞伎被喚到台上,笙簫管樂齊奏,嬌娃驪姬齊舞,為雙方國君、大臣飲酒助興。那些舞伎年輕俏美,身著彩衣,看著極是誘人。姬宋到底年輕,而且魯國最守周禮,平時所看的舞伎歌舞哪能穿著如此暴露,哪有這樣的媚惑之力,姬宋一見這些充滿異族情調的舞女,那雙貪婪的眼睛頓時盯住了她們充滿青春張力的胸脯大腿留連不去。
這些舞伎姿容俏麗,一鼙一笑,嫵媚自生,她們穿著短短的羽毛舞裙,渾圓修長的大腿完全裸露著,上身穿著五彩絲織的衣服,小蠻腰上露出一道雪白的腹肌,兩條粉瑩瑩的玉臂裸著,偏在腕上系了一串銅鈴,起舞翩躚,十分撩人,勾得姬宋如痴如醉,坐在席上有些失神,連姜杵臼和他說話有時都反應不過來,姜杵臼與齊國群臣不禁暗現曬笑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