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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對慶忌這種至孝的表態自然大加褒揚,立即贊道:「公子此言甚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漫說公子光弒君奪位,大逆不道,便是他本為一國之君,為人子者,有此血海深仇,也當為父絕君,而切切不可為君棄父。」
慶忌聽的一呆:「儒家不是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麼,怎麼孔丘卻說出寧為父絕君,不為君絕父的話來,難道那都是後世儒家的不肖子孫們捧皇帝老兒臭腳發明出來的說辭,根本與孔丘無關?」
展獲在一旁捻須微笑,聽了慶忌的話臉上卻看不出什麼聲色,就在這時,一陣風來,送進一片奇臭,兩旁樂師舞伎紛紛捂鼻蹙眉,展獲大怒,喝道:「豈有此理,這是什麼味道?」
成府管事慌慌張張跑出去探問究竟,片刻功夫跑回來道:「展大人,小人出去問過了,隔壁白府家人漚肥種地,氣味傳了過來。」
展獲款待客人,席上卻傳來一陣五穀臭味,頓時讓他顏面掃地,把展大夫氣得臉色鐵青,他知道隔壁的所謂白府是魯國大商賈白子陵的別居,他堂堂一個魯國大夫自然不把白子陵放在眼裡。
只是現在白子陵不在,白府里不過是一些下人,他不便自降身份親自出面,便憤然喝道:「你去告訴他們,就說府中正在宴客,再有異味擾我興致,必不輕饒。」
那管事跑出去隔著院牆一說,對面吼聲如雷,展獲等人坐在廳中也聽得清清楚楚,一個男子聲音陰陽怪氣地道:「你宴你的客,我漚我的肥,你家要怪罪,便去怪那風不知趣,與我等何干?」
說罷牆後傳來一片大笑,展獲聞言雙眉陡立,「啪」地一下拍案而起。慶忌勸道:「大夫勿惱,使家人過白府言明大夫身份,頑劣小子當知畏懼。」
展獲吞了口惡氣,沉著臉喚過成府管事,讓他過府交涉,那管事也沒想到白府的下人變得如此大膽,領了吩咐便急急往白府去了。只過片刻,隔牆便傳來一陣慘呼聲,展獲與慶忌、孔丘相顧愕然,隨即便見成府管事和幾個家丁互相攙扶著,鼻青臉腫地趕了回來。
成府管事跪伏於地,哭訴被白府粗野下人打了,乞請展大夫出面。展大夫氣得渾身發抖,孔丘一雙大眼也瞪了起來,兩位道德標兵摩拳擦掌,就要親自出頭去討個公道。
慶忌見此情景不由心中一動,方才展大夫說那白家只是魯國商賈,明知隔壁是一位地位顯赫的大夫宴客,一個商賈的家人怎敢如此放肆?散播臭味倒也罷了,還把上門理論的人打成這般模樣,分明是有意挑釁,他們意欲何為?
慶忌心中打了個轉兒,便沉住了氣,穩穩地坐在那裡道:「展大夫、孔先生,稍安勿躁。梁虎子,近前來!」
左兵衛梁虎子唱諾一聲,自堂下大步而入,抱拳行以軍禮。慶忌目注梁虎子,淡淡地道:「你去,勿使俗人擾了大家興致。」
梁虎子是原吳國的軍將,一直追隨慶忌,對他的心意最是了解。他抱拳行禮時目視慶忌,慶忌的眼神微微向他一凝,然後刷地一下垂下來盯向酒杯。梁虎子心中瞭然,把濃眉一挑,俯首稱諾,一步步倒退下堂,點齊二十名虎狼之兵,風一般出了大門。
展獲這時才反應過來,不安地道:「公子遠來是客,招待不周,已是展某的罪過,再勞動你的兵將,展某豈不慚愧?」
慶忌欠了欠身,笑吟吟地道:「大夫盛情款待,慶忌愧無以報。些許小事,慶忌代勞手足,便當是酬謝大夫隆情厚意吧。來來來,不要讓小人擾了酒興,展大夫請、孔先生請。」
展獲、孔丘舉起杯應酬,雙耳卻豎了起來,傾聽隔壁動靜。
梁虎子領了二十名兵丁,來到白府門前,把大門擂得山響,高聲喝道:「開門,開門!」
裡邊有人陰惻惻地道:「成府的狗又來狂吠麼?要進門來,旁邊有門,莫要擂壞了我家大門,你可賠償不起。」
梁虎子往旁邊一看,卻是門上開的一個狗洞,不由勃然大怒。他左右看看,瞧見旁邊門斗下臥著一具壓場用的石磙,便走過去,握住石磙兩邊的凹洞,吸一口長氣,大喝一聲,把石磙舉了起來。
這石磙重量不下三百斤,尋常力士還真舉不起來,梁虎子素有蠻力,一身力氣只比慶忌略遜,這一聲大喝竟把石磙舉過了頭頂,身邊的士兵立時喝一聲彩。梁虎子滿臉橫肉都抖了起來,舉著石磙一步步跨上台階,到了門前狠狠向前一砸,山崩地裂般一聲巨響,那極結實的大門便裂了縫隙,擋門的橫槓繃起,刺猥般支出許多尖刺。
梁虎子再一聲大吼,石磙向前狠狠又一砸,轟隆一聲巨響,大門便被砸開了,半扇大門連門軸都撞斷了,歪歪斜斜地矗在地上。
梁虎子扔掉石磙,抬腿一踢,那半扇大門轟然倒地,撲起一天灰塵,待那灰塵慢慢消散,梁虎子已領著二十名兵丁闖進院中,手持長矛,怒目而視,厲聲大喝道:「誰是白府管事?」
眼見他們如此威勢,扮作家人故意騷擾的幾個賊人心下微生怯意,其中一個大漢踏前一步,色厲內茬地喝道:「你這人好不知禮,怎麼砸爛我家大門?」
梁虎子呸地一聲,一把扯住他衣襟,豹眼環睜地喝道:「我家主人好端端在堂上飲酒,偏生你們這些小人弄起漫天的臭味。成府管事與你理論,又被你等無端毆打。禮?啊呸!禮也是你這等下人講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