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7頁
季嬴說著已走到城頭,與搖光若惜兩位王妃肩並肩手扶箭垛向城下觀望。搖光和若惜在她一左一右站定,手按劍柄小心防範著,生怕城下射上一支冷箭,她們兩個見識過戰場廝殺,心中並無懼意,卻怕季嬴受到傷害。如果堂堂吳王后死在城頭,那可是不得了的重大事件。
殊不知季嬴何止見識過戰場廝殺,她在秦國時,王宮衛隊中專有一支隸屬於她的女兵隊伍,她甚至親自率兵同犬戎蠻族打過仗,豈會怕了這副陣仗。
季嬴好奇地打量著城下的楚越聯軍,只見遠遠近近有幾十座拋車,一座座拋車中間正有人運來大量木材和泥土,季嬴秀眉一皺,指著那正象螞蟻似的辛勤勞作的敵軍士兵問道:「相國大人,敵軍運來大量木材和泥土意欲何為?」
孫武向城下一望,輕蔑地一笑,拱手答道:「敵軍這是要築土山以破堅城,王后不必擔心,我軍日間射箭,夜間偷襲,在此阻撓之下,他們要築夠足以對姑蘇城有所威脅的土山,最快也得四個多月的時間,在此之前,我們的大軍早已從容斷了他們的後路。」
「看樣子楚越聯軍築山攻城也不甚著急,他們想必是打著先伏擊大王,斷了姑蘇外援,再回過頭來從容攻城的主意。」搖光觀察著城外情形順口說道。
「王后說的是,所以我們更不擔心楚越聯軍會不計犧牲,強行攻城。敵軍馬上就要再度發動進攻了,王后是不是……先行到城下藏兵洞中暫避。」
「相國大人不必擔心我們安全。」小蠻大大咧咧地走過來:「我們是女人不假,卻也不是泥捏的人兒。我們的身份先是一城之主,其次才是女人。大王不在城中,將干們在城頭浴血,我們甚至不敢出面探望,豈不令我吳軍將士寒心?再說,他們的拋車再厲害,還比得上咱們大王設計出來的拋車?把咱們的拋車架在城頭,居高臨下,必然打得他們落花流水。」
小蠻探頭向城下一瞅,只見遠遠近近矗立著幾十台拋車,每台拋車後面都有百十號人,正在準備著繁瑣的拋石準備。
小蠻把嘴一撇,不屑地道:「咱們的拋車只需十來個人就行了,他們還用這麼笨重的傢伙吶?咱們的拋車威力應該遠甚於楚軍,怎麼容他們逼近了城頭?」
孫武苦笑著解釋道:「蠻王妃,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姑蘇城中必有越人奸細,為了不讓他們生疑,臣不敢事先向城中運送大量石塊備用,所以……咱們的拋車已沒有石塊可用了。不過王后儘管放心,以姑蘇城池之堅固,沒有拋車可用,楚越聯軍也休想踏上城頭半步。」
若惜頷首道:「城中有相國大人和荊林上將軍、以及范大夫、文大夫等一干忠義之臣,姑蘇城必然堅不可摧。只是……,我們少了拋車,便少了一樣有力的遠程防禦武器。攻守易勢,為了防止敵軍藉拋石壓制之機發兵攻城,城上必得安排大量守軍,傷亡總是在所難免。夜間出兵偷襲破壞,傷亡也不會小了。」
「是啊,」孫武回頭看了眼遠處正絡繹退下城頭的傷兵,嘆息一聲,又道:「可是只要打仗,傷亡之事總是難以避免的。」
若惜淺淺一笑,說道:「相國大人,一戰之後,總要增加許多傷殘,他們今後既不能耕種,又不能服役,徒增朝廷許多負擔,有些日過不下去,還要從昔日為國效力的勇士,變為鼠竊狗盜之輩。如果這傷亡是戰爭不可避免的必要犧牲那也罷了,只是因為沒有蓄集足夠的擂石才導致這許多傷亡,實在令人惋惜。城中擂石不夠,難道不能想些其他辦法嗎?」
季嬴聽到這裡,蹙著眉頭略一沉吟,說道:「凌煙閣已經建了大半,樓下尚有許多石料不曾用上,相國大人可派人去宮中運來石料充作拋石。」
孫武驚道:「這……那可是籌建宮中樓閣之物,財物皆歸宗伯大人掌理。未得大王允許前,臣無權妄動啊。」
季嬴哂然道:「大王如今不在姑蘇,如何討得他的詔命?惜王妃說的有理。這些石料的耗損只是一時之物,大戰結束,我們自可再去山中開鑿,所費也是一時之財。若是無端增加許多傷殘士兵,則是一生一世之事。不但他們要成為朝廷負擔,許多人生活無計,將來還不免要成了偷雞摸狗之徒。既然我們有辦法將傷亡減至最小,為什麼不努力去辦到呢?」
孫武聽了也不禁意動,只是國家財物各有所司,各用所用,這些石料皆屬吳王內庫,雖說督造凌煙閣一事由他全權負責,但是擅自挪用建造凌煙閣之物,那可不在他的職權範圍之內。
吳王慶忌威望日重,他待這些老部下雖仍親熱如昔,但是孫武卻不敢自矜,越受榮寵,越是時常自省,不肯恃寵而驕獨斷專行。今日擅自挪用宮中財物,大王榮寵時,那是為人機警、忠於朝廷。來日一旦吳王對他有所不滿,若有讒臣進言,便是目無君上、獨斷專行。這種一事兩說的事例古來今來不知在多少權臣身上應驗過,孫武豈敢做主。
季嬴微微一笑,說道:「大王有命,命本後與三位王妃監國。既是監國,自然有權做此決定。大敵當前,理應以應付外敵為主;兵臨城下,一切事情都要先放下,把所有財力物力人力用在城池防禦上。相國大人儘管去辦,此事,由本監國負責!」
孫武略一猶豫,拱手道:「臣遵命!」
「且慢!」季嬴略一思索,又道:「還有,如果石料仍不敷使用,便拆掉附近民居的圍牆、房舍,將王宮外圍宮群開放,暫且安置失去房舍的百姓。重建房舍的財物,在拆掉他們房屋時便發付到他們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