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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頭扎布巾、身穿葛布短袍的大漢也在他們之間,獨臂提著一根竹竿,同兩個老人配合著編織一張大網,並且高聲談笑著。
「是啊,我已經察探過了,自五湖到咱們這南武湖,由北東向,有很寬的河道下來,中間只前部分地方有些淤塞,只要清理一下,就能方便船隻通行。從咱們這南武湖再往西北折回去,到瞭望虞河口,距大江就極近了,大概還差著兩三里地就能直接進入大江。把那裡的河道挖開之後,從咱們這兒,靠著一條船,就能西往都城姑蘇,北去大江,然後可以溯江而上去荊楚、又或者向東入大海,還可以直接過江進入東夷、陳國、宋國、魯國……
所以咱們這兒辦的鹽場所產的食鹽、待大船巨網建成後,出海船隊所捕來的魚蝦,是不愁賣不出去的。至時候自會有許多商賈上門收購的,幾位老人家啊,這兩年天下不靖,到處缺糧啊,到那時咱們的魚蝦食鹽,還能賣個好價錢,看著吧,用不了兩年功夫,咱們這兒就能家家戶戶富得流油啊。」
「哎呀,那敢情好,那敢情好,承大將軍吉言啦。」幾個老人聽的開心,眼角的魚尾紋都笑得堆了起來。
一位二十上下的青年士子帶著兩個小吏走過來,擦擦臉上的汗水,上前向那葛袍大漢拱手道:「下官石湛見過上將軍。」
原來這葛袍大漢就是駐守南武城的吳國上將軍梁虎子,他回頭看了一眼,問道:「唔,新來的農戶安置好了?」
石湛喜滋滋地道:「是,新來到此地的農戶十一家,共三十九口人,已讓軍士們幫著他們蓋了房屋,劃置了荒地供他們耕種。此時正是農閒時節,正好及時開荒。其中有幾家的青壯勞力被下官安排到了鹽場、船場做事。依下官看,照百姓匯聚的速度,到明年夏初,一座新城就能起來了。」
這石湛是宋人,一個破落貴族,雖然學了四術六藝,擁有一身學識,但家道衰落,求仕無門,不但前程無望,而且在他家鄉還頗受一戶靠著經商漸漸富有起來的人家欺凌,聽說吳國廣招士子,便攜家人來到了吳國。
經慶忌親自考察予以錄用,把他派到了梁虎子手下。如今在南武城東十里,新劃定了一片區域,住戶正在不斷增加,隨著規模的擴大,已經定編為縣,命名為北武縣。他到此處後,便成了北武縣的縣丞,主管當地民政。如今吳國但凡從荒蕪之地上新建的行政區域,概不分封建邑,是一概設縣立郡的。
石縣丞答完了,說道:「上將軍召下官來,不知有何事吩咐?」
梁虎子把竹竿交給一位織網的老人,轉身走到面前,同他並肩而行,說道:「北武縣隨著人口增加,已漸成氣候,光靠縣令和你縣丞大人,已經有些忙不開了。朝中今日又派來五位新錄用的士子,兩個是吳人,其餘三個來自楚國、陳國和蔡國。我從裡邊挑了兩個人給你,其中一個擅理財,可去你縣任個庫嗇夫(主管錢帛雜物支儲),另一個做縣司寇。北武是新城,人口來自不同的地方,許多人方言口音過重,與別人交談都嫌吃力,有些遊手好閒慣了,本就是些好勇鬥狠的痞子,須得早早有人管束,以免生起是非。」
石湛正覺事務越來越多,有些分身乏術,一聽給他派來兩個得力助手,不禁喜出望外,梁虎子笑道:「走,咱們回城,我帶你去見見他們,然後把你的人領走。」
南武地區目前沒有主管民政的牧守官員,所以梁虎子暫時兼理民政和軍務。他到了南武城後,便大刀闊斧地練兵拓荒、造船織網,努力把他率領的吳軍打造成一支亦軍亦農的水師隊伍。
吳國內陸交通多從江河而行,以船為車,以楫為馬,因此舟師地位十分重要,梁虎子到達南武城後,挑選了幾處合適停泊的地方建造碼頭、船塢,在湖泊上訓練水師。
民政上,鼓勵百姓開荒種地,多植稻、黍、麥、豆各種作物,鼓勵他們行船捕魚,靠水吃飯。范蠡主政之後,又授意他在沿海地區圈地製鹽,開發鹽場,圈建漁場、牧場。這些鹽政、民政、漁政、軍政等方面的事務都由梁虎子負責,把他忙得焦頭爛額。
好在慶忌也知道他不擅民政,而南武城原本又是一座主要用於軍事目的的城池,此地民政官員力量極為薄弱,因此陸續給他派來了一些民政官兒,都是從吳國士族和其他諸國趕來投效的士子中提拔起來的年輕人。
這個時代的人家族觀念甚重,他們重視家族發展和個人前程,為了家族的延續可以毫不猶豫地犧牲自己,但是國家對他們來說,僅僅是個居住地的概念而已,此外與他並無什麼重大幹系。若是一國世襲的公卿,因為家族和個人的榮辱與國家的興亡休戚相關,那還好些,普通人就要淡漠的多了。
對那些祖上曾經輝煌,如今已經從大貴族淪落到士族,家族地位不斷下降,而又自覺有些本事,只是沒有受到重用的人,更是極易流動。這就有點象二十一世紀的人在公司裡面任職,前程無望又不甘墮落時,跳個槽而已。
這樣的人一旦投奔吳國,自然都想有一番作為,他們大多是年輕人,敢想敢幹,精力充沛,一腔熱血,又大多頗具學識才幹,對吳國這個基層人才嚴重匱乏的國家來說,是一股極難得的新鮮血液。
隨著民政官兒陸續增加,梁虎子肩上的擔子才漸漸輕了下來。他帶著北武縣丞趕回城去,介紹了分配給他的兩名官員,然後由他領回北武走馬上任。石湛前腳剛走,便有一騎飛至,送來了吳王召見的緊急軍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