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頁
季孫小蠻聽了,向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輕輕吐出四個字:「真不爽快!」
※※※
「原來竟是這般情形,唉!這樣看來,齊豹、北宮喜他們為求自保,唯有牢牢把握軍權才行,恐怕他們明日去見國君,就要以這些條件相挾迫了。從此以後,國君迫於他們的淫威,豈不是要受他們擺布了嗎?」
彌子暇政治感覺雖然比較遲鈍,但是聽了慶忌酒席宴上斷斷續續介紹分析的情形,也已想通了其中的利害關係。他在帝丘,完全依賴於衛侯的寵愛,衛侯若是大權旁落,他的下場實在堪憂。他可不會忘記,上次自齊國剛回來,就險些被人刺殺,到現在都不知出自誰的授意。沒準就是君夫人恨他奪去國君寵愛,才使人對他下毒手,如今君夫人當權,國君失勢的話,那還有他的好果子吃嗎?
這樣一想,彌子暇連吃酒的興致都沒有了,頓時滿臉愁雲,但卻一躊莫展,完全想不出什麼脫困的主意來,以他的閱歷和身份,在帝丘便連官場好友也是沒有幾個的。
慶忌似乎有些醉了,兩頰酡紅,口齒也有些不太清晰起來。他舉杯抿了口酒,笑顏道:「子暇不要擔心,你我一向交好,但有慶忌在,便不會讓人欺負了你。」
彌子暇苦笑謝過,心道:「你早晚要打回吳國去,保得我一時,你還能保得我一世嗎?難道那時我真要背井離鄉,逃去吳國不成?」
慶忌挾一口肉,喟然一嘆道:「若非我父血海深仇未報,祖宗基業仍在篡位自立的小人手中,慶忌也不會出此下策。雖然那公孟縶的野心有目共睹,不過終究輪不到我這外人插手。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如今公孟縶掌握的權力和兵馬如果均分於齊豹四人之手,其實對衛侯來說反而更為有利,只是短時間內,衛侯卻不得不忍辱負重,等候機會了。」
彌子暇一聽,想到自己處境,心中更是煩憂。慶忌又呷一口酒,醉眼朦朧地道:「子暇……你想,那公孟縶原本大權獨掌,而且野心勃勃,到處安插親信,本非忠義之臣。只是衛國忠君之風長存,忠義之士甚多,公孟縶只敢借君威,攬實權,並不敢篡位奪權。然而他苦心經營,目的何在?不過效仿晉齊魯等國的世家大族,徐而圖之罷了。公孟縶的家族勢力只要繼續壯大下去,終有一天成為衛國大患,那時國君一脈再想扭轉乾坤,可就難了。
而如今呢,如今公子朝、齊豹等人殺了公孟縶,均分其權,看似氣焰尤在公孟縶之上,其實遠遠不如,實力更是大大削弱。衛侯若是能巧妙地利用如今的局勢,至少可以先把一半的實權重新抓回自己手中,較之過去的表面風光,那是不可同日而語的。如果那樣的話,齊豹、公子朝等人是這場變故的勝利者,衛侯又何嘗不是呢?嘿!只是不知衛侯有沒有這樣的心機。」
彌子暇聽了心中怦然一動,連忙問道:「慶忌公子此言……啊,請酒,請酒,不知慶忌公子方才所言,國君當使何種妙計方能扭轉局面呢?」
慶忌打個酒嗝,笑道:「這有何能?但有一忠勇之士,足矣。」
彌子暇吃了一驚:「什麼?難道要使人刺殺齊豹等人?」
「非也。衛國忠君之士甚多,君權鞏固,齊豹等人敢殺公孟縶,卻不敢對衛侯有任何不軌想法,便是這個原因。比如說吧,蘧伯玉、公叔拔,都是有實力的忠義之臣,在衛國人望也高,只是以前有公孟縶在,他們這種只知忠於衛侯,不肯向權臣彎腰的忠義之士不受重用、賦閒在家罷了。
明日,齊豹、公子朝等人必去晉見衛侯,軟硬兼施逼衛侯答應他們的條件,才迎衛侯回宮。如今璽印兵符盡在齊豹等人手中,便是衛侯自己也調不來一兵一卒,但是這些世卿大夫皆有家將食客,儼然一支私軍。這些私軍的調動卻只受家主一人之命,並不受衛國璽印兵符的約束。
衛侯若是夠機警,明日便不妨先搪塞了齊豹他們,然後寫下一道密詔,著一忠勇之人攜密詔去召蘧伯玉、公孫拔聯絡忠臣義士各自帶親信家將食客,迅速入帝丘護駕,帝丘城中再使公孟彄暗中聯絡忠君之臣以為內應。
到那時衛侯只管把答應齊豹等人的事拖上三五日,等到公孫拔、蘧伯玉他們的人馬到了,雖然未必能對齊豹等人形成壓倒性的優勢,卻也能夠制衡他們。那時只要不對齊豹等人逼迫過甚,他們就不敢狗急跳牆公開抗君,那樣的話他們就不敢肆無忌憚,衛侯便可對他們施以分化之計。」
彌子暇聽的入神,忙問道:「如何分化?」
「嘿!若我是衛侯,到那時便對他們俱加封賞以安其心,只是這封賞和官爵嘛,卻不能遂了他們的本意。他們私下不是已經均分了好處嗎?我偏要給原來少些的多些,給原來多些的少些。那時公孫拔等人已帶兵入帝丘與之形成抗力,又不是下詔捉拿他們,他們還敢咄咄逼人嗎?齊豹等人又不是道德君子,那多得了好處的人會推脫不要嗎?不患寡而患不均吶,那時……他們自然就會離心離德了。
哈哈,君王之道,不是使臣皆忠,那是古之聖王也辦不到的事情。君王之道,乃是以無上權威以治之,如山壓卵,令其不得不遵。若是君權尚不強大,便當分而制之,使之皆有所求於君上,那麼哪怕臣下勢同水火,君上照樣穩若泰山。接下來如何籠絡、分化、打壓,全在君上之意,他們再難形成今日之合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