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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國為了迅速壯大人口,規定但凡投奔吳國的百姓,無論耕種、植桑、捕漁、從商、為役,皆寬囿以待。耕種植桑捕漁者,朝廷借貸工具和一年的食糧,一年後歸還,並劃撥荒地、荒山給他,所開墾的荒地、種植的桑林皆為個人所有。
從商者在當時諸侯林立,各國資源流通不便的情況下對促進經濟發展也有巨大作用,吳國便規定赴吳經商者三年之內關稅減半,商人開拓商路、發展商源也要下極大功夫,一旦把他們吸引了來,並且站穩了腳跟,那麼三年期限一過,只要吳國賦稅不高於其他國家,他們也不會輕易放棄這條商路。至於到吳國出賣勞力為生的役民,更規定了三年之內不納賦稅。
因此范蠡與文種行來的這一路上,有不少從楚、越兩國遷來的普通百姓,范蠡與文種便混跡其中,向這家討一口,那家要一口,飢一頓飽一頓的,總算是捱了下來。
他們在路上看到一個男人打罵女童,聽他們對話知道那是一個人販,便仗義出手救下了這個女孩,那便是施夷光了。施夷光機警聰明,知道自己孤身一人即便逃出那人販毒手,也難免再落入他人之手,便拜了范蠡做義父,隨他們一路過來,范蠡倒不知自己這個螟蛉義女和慶忌竟有一份淵源。
慶忌聽說他們特來吳國投奔自己,不禁大喜過望。他挖空心思要把范蠡、文種這兩個當世賢才弄到吳國來,卻苦於他們是楚臣而無從下手,不想費無忌那個大奸臣居然幫了他一個大忙。
慶忌也對他們簡略講了講自己與施家相識的經過,然後對施夷光道:「小光,我一回國,便派了人去越國尋找你們,卻一直沒有你們的下落,你爹你娘怎麼樣了?你怎麼會落進了人販子的手中?」
方才聽范蠡說施夷光父母雙亡,孤苦無依,心中已有不祥之感,此時問起,施夷光眼睛一紅,淚水重又浮現在眸中,她泣聲說道:「我娘……已經病死了,爹為了救我脫身,也被越兵殺死,爹對我說,除非見了吳國的大官,否則萬萬不可對人說起我家與大王的關係。我一個人逃出來,又累又餓,那人販見我孤身一人,便把我抓住,說要帶去閶閭賣掉,我路上想要逃走,卻被他毆打,幸好……幸好被義父和文伯伯救下。」
施夷光抽抽噎噎地把事情說了一遍,原來慶忌逃走後,施老大和施夷光也分別脫身,回到了他們在城裡的親戚家。越軍繪製了施老大的畫影圖形張貼出去緝拿他,因為當時他在筏上,又戴了斗笠,所繪的圖形有些含糊,若非熟識之人極難認出,而那些熟識施老大的人自然也不會向官府告發,因此這事也就成了一樁懸案。
後來,施老大的妻子病情加重,施老大隻得拿了慶忌所贈的玉飾去典當了一筆銀錢,請醫士上門診治,但他的妻子沉疴已久,藥石難醫,終於撒手塵寰。
一難方生,一難又來,施老大正含淚為妻子操辦喪事,不想越兵又找上門來。原來施老大拿去典當的玉飾成色極好,乃是最上等的美玉,那典當行掌柜的拿去賣給當地牧守官員,隨口說起了它的來歷。那官員聽說一個普通漁民家中竟有成色如此上等的美玉,頓時起了疑心,便使人上門盤查。不想卻發現施老大身形相貌酷肖張貼的畫像上那個正在緝拿的逃犯,施老大哪敢隨他們回去接受盤問,只得反抗逃走。結果施老大中了越兵的利箭,施夷光則跳水逃走,直至被人販子抓住,再遇到范蠡與文種……
聽了夷光自述的經歷,慶忌抱著夷光稚弱的身子,久久不發一語,車輪聲轆轆,幾人各自想著心事,范蠡和文種看看身旁的慶忌,這位吳國大王竟與他們同車而行,此時想來還如在夢中,相較於慶忌的器重,再想起在楚國的遭遇,兩人心潮起伏,感慨萬千。慶忌默然良久,對夷光輕聲道:「夷光,你知不知道大叔剛剛送走的是誰?」
「知道。」施夷光怯生生地點點頭:「方才曾聽城頭百姓說過呢,那是越太子勾踐。」
「那你恨不恨大叔?」
「嗯?」施夷光詫異地瞪大了眼睛:「夷光為什麼要恨大叔?」
「你爹是因為救我,最終才被越國士卒殺死,他是我的救命恩人,而我卻放走了越太子,你不恨我嗎?」
施夷光困惑地道:「可是殺我爹的不是越太子啊,我心裡一直記著那個兇手的模樣,大叔是吳國第一勇士,夷光以後要跟著你,學習你的武藝,長大後回去殺掉那個人替爹報仇。」
慶忌搖搖頭,輕輕說道:「傻孩子,那個人只是一個供人驅役的小卒,就象你手中的這柄魯削,殺不殺人,殺什麼人,不是他自己能夠作主的,真正的兇手不是他,而是指使他的人。你現在還不明白,但是等你長大了,你就會明白其中的道理。」
施夷光目光一閃,一雙小拳頭漸漸攥緊,她雖然還不是很明白這其中的因果,卻已經有些明白慶忌所指了:「大叔是說,越太子勾踐才是我的仇人?」
「嗯!」慶忌握了握她的小手:「但是你不需要學些打打殺殺的功夫,你只要記著,今天他雖然逃回了越國,但是總有一天,大叔會再抓住他,用他的項上人頭,祭奠你爹的亡靈!」
范蠡和文種對視了一眼,從對方的眼中都看到了凜凜之意。慶忌這一句暗含殺機的話,已經足夠讓這兩個智者揣測出其中蘊含的太多含意。就這一句話,今後吳國對越國的政治、軍事、外交等諸方面的動向,他們心中已經明確了一個大致的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