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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武急忙道:「掩余大夫,萬萬不可,公山不狃雖是我吳國敵人,此番卻是遣使秘談。允與不允在我,不允,再戰便是,卻萬萬不可透露來使的目的,此事傳開,展跖說不定會立即斬殺公山不狃,清除他的內患,去我一個強敵,可對我吳國來說,損失卻更加重大。從此以後,天下間還有誰敢與我吳國秘使往來,有所計議?此大失信義之舉,萬不可行。」
掩余臉上一紅,訕笑道:「相國大人過慮了,我的意思是,可俟公山不狃的使者回去後,再找個機會在賊伙內部散播消息……」
「大司徒用心雖好,但此法確不可行!」慶忌說道:「公山不狃不過一末路窮寇而已,我吳國信義卻是無價之物,這種機密會唔,必得嚴守規矩。」
「是!」掩余拱手道:「臣只是想著分裂匪人,倒未思及許多,此事,臣絕不會泄露。」
「嗯!」慶忌頷首道:「公山的使者,不宜在我吳國多做停留,長卿,你這便回去,說明寡人的意思,送他們離開吧。」
「遵旨!」孫武向慶忌一施禮,轉身便走,文種在一旁一直未發一言,此時見孫武退下,忽向慶忌施禮道:「大王,臣忽想起一事,要與相國大人商議……」
「嗯,你去吧。」
「是!臣告退!」文種急急轉身追了出去,孫武正大步向外走去,文種提著袍襟追了上來,遠遠便喊道:「相國大人留步,相國大人……」
孫武聽見呼喊,回頭一看,訝然止步道:「子禽,可是大王改變了主意?」
文種追上來,笑道:「大王沒有改變主意,文種斟酌再三,卻想與相國大人商議一下,勸咱們大王改變主意。」
孫武目光一凝,問道:「子禽的意思是?」
文種左右一看,見不遠處有一間輔臣在宮中臨時處理政務的偏殿,便肅手道:「相國大人請,文種有些想法,還需與相國大人仔細商量一下。」
偏殿中,孫武聽了文種的想法,半晌不語,文種不禁惴惴地道:「相國大人可是覺的不妥?」
孫武搖頭道:「非也。驅虎吞狼,倒是能解決我吳國不方便出面解決的事情。可是之後怎麼辦?那樣一來,他們與東夷人的仇恨更深,吳國更不能接受他們了。不想好解決的辦法,如何去說服大王?」
兩人四目相對,目光閃爍半晌,忽然同時抬起手來,豎掌如刀,向下狠狠一劈。
兩人笑了笑,文種忐忑道:「相國大人,這樣做,會不會太……」
孫武沉聲道:「規小節者不能成功名,惡小恥者不能立大功。」
文種如釋重負地笑道:「相國大人高見,該死的總歸是要死的,這一來卻能活了許多無辜之人,我們的目的還是好的,結果嘛……也是好的。」
兩人嘿嘿地又笑了幾聲,互相看了兩眼,忽然又同聲問道:「誰去跟大王說?」
「唔……」文種摸摸鼻子,沉吟道:「司徒大人是大王的至親,當今的王叔,相國大人,你看……由司徒大人去說,會不會好一點?」
孫武鬆了口氣,連忙說道:「少司徒大人高見,你是司徒大人的介卿(副手),不如就由你去遊說司徒大人如何?」
文種苦著臉道:「這個……這個自然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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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萬不可!」
翌日,被文種一番花言巧語遊說之後的大司徒掩餘興沖沖地去找慶忌,慶忌一口拒絕:「征服東夷,如今看來不流些血是辦不到了,寡人心中瞭然,寡人並非婦人之仁,只是要麼不用他們,既然用了,卻又出爾反爾,事成之後把他們再當成禍根除掉,那如何使得?雖說他們出身卑微,只是季氏家奴,寡人真要殺了他們,也只會受到普天下士大夫的讚揚,但是寡人瞞得過天地鬼神,瞞不過自己的良心,瞞不過丹青之上的如椽之筆!太無恥了,萬萬使不得。」
掩余碰了一鼻子灰,吱吱唔唔地說不出話來。
慶忌想起昨日文種匆匆離去的樣子,醒悟道:「這個計策是長卿和子禽想出來的吧?嘿!這兩個傢伙也知道這種話難以出口,去找了王叔來向寡人說項。」
掩餘干笑兩聲,心下有些懊惱。
慶忌在殿中來回踱了幾步,沉吟道:「如今東夷局勢已成了一個難解的結,也虧得他們想出這個辦法,除此之外,寡人還真的想不出別的主意了,若用此計,我吳人要少許多不必要的犧牲,只是……」
他忽地駐足回首道:「掩余王叔,此計既然是他們想出來的,那便著落在他們的身上,請王叔告訴他們,他們必須再好好策劃一下,擬出一個詳細可行的步驟來,只要能保證他們最後的出路,寡人便採納他們的意見。無論如何,狡兔死、走狗烹的事,寡人斷斷不做!」
掩余從吳王宮出來,回到自己府邸,把慶忌的意見向早已等在那裡的孫武和文種說了,然後指著他們笑罵道:「你們這兩個傢伙,忒也無恥,我說怎麼又繞著彎子的讓我去跟大王說,原來你們怕挨罵,倒讓我替你們難堪。哼!現在好了,大王說了,此計甚好,他用。但是公山不狃和仲梁懷這兩個棘手傢伙,你們也得安排好出處,二位大人,你們頭疼去吧。」
孫武、文種面面相覷,半晌之後,孫武嘆息道:「大王乃當今天下勇士,可這殺伐決斷之心,總是不夠狠辣。從當年大江義釋要離,到如今……,不過……很奇怪,我雖不以為然,卻寧願我家大王是這樣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