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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乞聽了啞然失笑:「這位大夫倒是位雅人,請恕田乞眼拙,不知大夫是……」
那人連忙拱手陪笑道:「在下是鄉大夫馬倫,不敢勞田上卿動問。」
「哦」,田乞目光一閃,深深地盯了他一眼,微笑回首,對晏嬰道:「晏相以為如何?馬大夫的提議倒也不錯,一會兒諸位大人回來,便在這草地上席地而坐,日曬風吹,的確不是什麼風雅之事,只是那雙鋒狹谷雖不甚高,山勢卻嫌陡峭了些,晏相年事已高,這個……可不宜登山啊。」
晏嬰微微一想,捻須笑道:「無妨,與眾大夫在山上飲宴,登高望遠,的確更加舒暢。老夫雖然年邁,身子卻還硬郎,就算登不得山,也可使我麾下勇士抬我上去。」
「既然如此,田乞便依晏相之言。」田乞面含微笑,拱手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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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褚巡視了一番,見那些跟來看熱鬧的城中閒漢都安份地聚在一條小河邊,指指點點,彼此談笑,並無人敢跑進圍獵場衝撞貴人,而且他的軍卒已沿田獵範圍散開,護侍著獵場中的大夫們,場面平靜有序,心中安定了下來。
他驅車趕回時,看見晏相與田大夫的旗幟拔動,人馬向雙鋒山方向移動,連忙加快速度追了上來,到了近前一問,曉得是晏相的意思,黎褚忙也下馬,陪著兩位大人踏著青青綠草,循路來到了雙鋒山下。
到了山腳下,車馬便行不得了,黎褚先使本部二三十名士卒前行,開闢道路,剪除野草、蔓枝,後邊又使晏嬰府上兩名忠心耿耿、身材魁梧的健卒挽著白髮蒼蒼的晏嬰,其他家將們簇擁著這位服侍過齊國三代君主的老宰相,慢慢向山上攀登。
這山並不太高,兩座山峰中間連著一道山樑,因為那山樑低了一些,看起來倒像半山腰上起了一道山谷,谷中平坦,鳥語花香,風景十分雅致,用來休憩倒的確是個好去處。
前方的士兵盡忠職守,一路掃去荊棘,又清查草叢,以防有野獸或刺客傷人,不過一路攀爬而上,卻並無什麼所見。晏嬰行至半途,扶住一方大石緩著呼吸,他隨意地向鬱鬱蔥蔥的山上打量一番,一雙白眉慢慢地皺了起來,一絲不祥的感覺悄悄襲上他的心頭。
黎褚向來機警,見晏嬰扶石四望,一雙白眉微微蹙起,連忙迎過來問道:「晏相,可有什麼吩咐?」
晏嬰目光一閃,欲言又止,轉而笑了笑道:「老夫這身子骨兒,的確是不行啦。咱們在這石下歇息片刻吧。」
黎褚聞言自無不從,連忙吩咐下去,上下左右的侍衛都在原地坐下,晏嬰所在處是一塊突起的巨石,估計壓在土石中的部分更大,山石堅硬,突出泥土的部分被陽光曬得滾燙,晏嬰與田乞、黎褚就以此山石為枕,靠在其下休息。
田乞見晏嬰突然不走了,心中有些焦急,此處尚未進入設伏地點,山路狹窄,難以襲擊,晏嬰就此止步,那該如何是好?不過……晏嬰說他老邁難行,要歇息一下,又不象是發現了什麼,尋常這樣的老人家,縱然使兩個健卒攙著,怕也爬不了山,他能登臨此處,已是難得,應該不是發現了什麼。
這樣一想,田乞有些心安,便挨著晏嬰坐下,尋些話題與他交談,擾其心神,正在這時,黎褚忽地臉色一變,霍然站起,大喝道:「你們看,那是甚麼?」
田乞嚇了一跳,還以為被他看出了什麼,抬頭一瞧,卻見黎褚手指山下,這才心安,他順著黎褚的手指凝神向山下望去,雙目所見,自己也不禁呆住。
只見山下一騎飛奔,馬後絕塵,快馬奔出數丈遠,身後塵土才剛剛揚起,簡直是捷若閃電。健馬奔馳,雖然可以有這樣的速度,但是人騎在馬背上絕對難以坐得這麼平穩,可是那個人竟是穩穩的俯在馬背上,與那匹飛馬起落合一,人馬如龍,這樣的騎術簡直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緊接著,圍獵場周圍撒下的士卒們發現了這人,紛紛迎上去阻攔,只見那人快馬前沖,身形一晃避過矛鋒,劈手奪過一桿長矛,將那使矛的士兵拽倒在地,拖出兩丈多遠,然後矛已在手,矛鋒前指,如靈蛇吞吐,馬蹄過處,六七名士兵已打著轉兒摔開了去,屍首尚未倒下,那人已馳出十餘丈遠。
黎褚與田乞同聲叫道:「這不可能!」一聲喊完,兩人對視一眼,在對方的目光中都發現了驚駭與不信的神情。
他們兩人都精通武藝,都騎過馬匹,但只限於乘著四平八穩的馴馬在城中散步而已,馬的速度如果快到這種地步,馬背顛簸如浪,人在馬上根本就坐不住;再者,人騎在馬上時腳下無所依憑,根本使不得力,漫說這樣使矛殺人,光是方才奪矛時將一個一百多斤重的漢子拖出兩丈多遠,他坐在馬上仍能穩若泰山,僅這一條就絕不可能做到,然而,這一切卻實實在在地發生在他們眼前。
慶忌混在那群閒漢當中,一直在搜尋著魯君姬稠的下落,終於,讓他看到了魯君的大旗,魯君的大旗也就是魯國的大旗,很簡單的旗職,一面黑旗,上書一個巨大的纂體「魯」字。在這齊國臨淄郊外的田獵場上,能撐起這面大旗的,唯有姬稠一人。
慶忌一俟見了自己的目標,立即一躍上馬,快馬如風,殺奔那面大旗,此刻奪矛在手,如虎添翼,慶忌掌中一桿長矛使開來,左刺右殺,銳不可擋,塵煙過處,後面已經拋下了二十多具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