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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慶忌的士卒便集合起來演練武藝。此時天色微明,正是春睡遲遲的時候,展大夫和孔丘兩位老友昨夜秉燭夜談,睡的本來就晚,被人突然吵醒不禁有些惱怒。
這位展大夫也不講究,披著條被單子就跑出來了,他本就是不拘小節的人物,要不然當初也不會為了怕一個陌生少女凍死就把人家抱在懷裡取暖了。
孔丘怕他又要和人吵鬧,慌得光著兩條毛腿也追了出來,兩人跑到堂前一看,只見慶忌頂盔掛甲,手執一柄長矛,雄糾糾氣昂昂正在觀看士卒布陣、行列、演武。兩位老夫子不由怔了一怔,先是對視一眼,互相搖了搖頭,然後跑回房間把被子往腦袋上一捂,繼續大睡起來。
其實倒不是這兩位過於嗜睡,而是因為那時候的人普遍沒有這麼早起的。當時的普通人家都是一日兩餐,貴族有條件一日三餐,不過全民都是兩餐,他們起床的時間自然也押後了,這樣一來第三餐的時間基本上就是夜宵了。
慶忌的兩百兵丁在院中演練行伍,齊聲呼喝,聲勢比起昨天白府的騷擾猶勝十倍,可是白府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倒是任府這邊的家人隔著牆發了幾句牢騷,隨即便被管事制止了。
開玩笑,人家門口豎著大旗呢,「吳國慶忌!」就這四個字足夠了,昨日白府家人辱及慶忌公子,慶忌公子的屬下力士當即以石磙破門而入,梟其首領,如此雷霆手段現如今整個漆城誰不知曉?可別痛快了一張破嘴,惹了煞星登門,那時難受的可就是腦袋了。
再說白府之中,悶不作聲的展跖正在懊惱。他昨日吃了個啞巴虧,難受到半宿才睡,此時睡的正香,旁邊院子裡忽地殺聲震天,一下子把他驚醒了。展跖側耳聽聽動靜,又讓人跑出去打聽,這才知道是慶忌在府中練兵,弄明白經過時,已是倦意全消。
昨天成府的人居然登堂入室,斬殺了他的手下,當時真是讓他目瞪口呆。以他對大哥了解,只要多騷擾幾次,大哥是一定會把客人遷往他處的,當然,事後少不了要尋此宅主人白子陵的晦氣,那就與他無關了。可是沒想到大哥居然派人登門殺人,完全不象他平時的作風啊。
他正莫名其妙的功夫,成府門前一桿大旗豎了起來,上書四個墨跡淋漓的大字「吳國慶忌」。展跖這才明白「踩盤子」的功夫做得不仔細,如今一腳踢到鐵板上,碰到吳國第一猛人了。
想想慶忌在路上壞了自己屬下的生意,現在又斬殺自己手下,新仇舊恨,展跖真是恨從心起,可是大哥也住在成府,漫說他此刻的實力不足以與慶忌決戰,就算有那樣的實力,也不能不顧及同胞大哥的安危,再說也不能武力衝突,讓任家提高警覺,那批武器與他可有大用呢。思前想後,一向詭計多端的展跖竟然沒了主意。
此刻被慶忌吵醒,展跖睡意全無,趴在被窩裡思索著對策,一邊下意識地捻著鬍鬚,等他數到四十多根的時候,忽然想到一個辦法。展跖立即披衣起來,喚來一個盜伙,附耳向他面授機宜……
第018章 對舞
成府里,前庭、中庭被兩百名練武的兵丁完全占去,慶忌提矛看了一陣,滿意地點點頭,轉身回了後宅,貼身侍衛阿仇兄弟緊隨其後。
成碧夫人府地處魯地,園林比不得江南景致,但是這後庭中掘地為池,引來活水,水中累石為山,植上花樹藤蘿,倒也頗見幾分景色。此時已是四月天氣,春風習習,吹皺一池春水,泛起清晨紅日光暉,波光瀲灩。
一架小橋凌架水上,水中央有一個木製的平台,四周有及膝高的短圍欄。這裡人家遍植杏樹,此時正是杏花凋零的季節,白色的杏花漫天飛舞,落在台上水中,恍如下了一場小雪。
慶忌走到平台上,握矛佇立,閉目回想了一番慶忌使矛的心得,然後抖手一揮,提矛在手,練起了武藝。他手中的矛是青銅戰矛,矛頭長一尺有餘,矛刃鋒利無比,矛身上有斜飾的菱紋,上邊以錯金法鑄的有兩行鳥篆小字「公子慶忌,自製用兵!」
矛尖鋒寒尖利,令人不敢逼視,在慶忌的手中,這杆戰矛騰躍如飛,宛若蛟龍。作為兵器,矛的杆都是採用上等硬木製作,與後世大槍的白蠟杆不同,缺了韌性,抖不出槍花,但招式直來直去,大開大闔,另有一種古樸聲色。
這杆長矛在慶忌的手中舞動,青銅矛纂上的紅纓突突亂顫,更是懾人心魄。矛纂上束以紅纓,倒不是為了好看,矛尖刺入人體後,血液外涌,矛纂上束有紅纓,就能把血液引落下去,若是流到矛杆上手滑,就不好把握了,所以實戰中少有不束紅纓的。
由於記憶的融合問題,一開始他使這矛動作還有些遲滯,漸漸的動作卻越來越流暢,一桿矛虎虎生風,雖然怕繃裂傷口,不敢使足十分力氣,那威勢已然極其駭人。
不知何時,任若惜出現在任家後院的亭台上,那是一方高台,台為方形,以土築壘,其上建有一個四角上彎如月的小亭。一陣風來,鼓滿了她的大袖,滿院杏花飛舞,在她身周翩躚不已。
她靜靜地立在那兒,手中拄著一桿長矛,一雙妙目緊緊盯著慶忌的一舉一動。成府門口豎起「吳國慶忌」那杆大旗時,消息就在漆城傳開了。她現在看到亭上獨舞的這個武士,自然猜到他十有八九就是那個差點兒與自己結下夫妻之緣的慶忌。因為錯肩而過的一場緣份,所以此時見到了他,若惜的心中有些奇妙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