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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正有一支人馬自南而來,進入武關。武關是關中的一個重要關隘,這裡的守軍比起其他地方的廂軍來不管是配備還是戰鬥力都高出不止一籌,在廂軍中已經算是精銳了,不過剛剛趕到的這支人馬比起他們來,更是甲冑鮮明,行伍森嚴。
驗過了文書符牌、關防勘合,守將俞陽連忙打開城門,親自出迎。來的這位大將軍可是禁軍將領,原殿前司都指揮使、如今樞密院第三號人物羅克敵羅大將軍,不管是官階、地位,哪一樣這位老將軍都比不得,豈有不倒履相迎的道理。
這位羅將軍自成都來,他率軍到四川後,首先恢復了巴蜀地區的秩序,因為義軍流動作戰而徹底癱瘓的巴蜀各州府縣的秩序得以恢復,然後重新修整各處城防,再集中機動力強的精銳部隊主動入山進行圍剿,外圍則於各處交通要道布署民壯弓手予以堵截,義軍的活動區域越來越小。
生存空間受到壓縮,戰略縱深變得狹窄,官兵很容易就能阻滯,擾亂和打擊義軍的行動,義軍軍隊休整和重新集結失去了緩衝區域,在官兵的圍剿下漸漸處於下風,被壓縮向幾個狹窄區域,一旦官兵的戰略目的完成,最後形成合圍,就能把他們徹底消滅。
想不到那些泥腿子們居然捨得放棄根基之地,留下小股部隊進行山地游擊做戰,大股精銳在官兵合圍之前進了關中。雖說關中比不得巴蜀可以讓他們如魚得水,但是關中平原的地形卻不易對其形成合圍,他們的活動空間大了,生存能力也就高了。
義軍一入關中,關中各地馬上加強了防禦,關中的城池大多還是百十年前大唐時候的宏大建築,城高牆厚,不易攻打,宋國一統天下時,在關中地區沒有遇到過什麼像樣的抵抗,所以這些窮數十上百年才建造完善的城池並沒有像巴蜀地區一樣被一聲令下拆個乾淨,這時起到了很好的防禦效果。
關中地區駐紮的廂軍兵力有限,如果主動應戰,最大的可能就是被義軍牽著鼻子走,疲於奔命,反為所乘,所以義軍一入關中,長安留守趙光美就命令關中各處守軍充份利用城池進行防禦作戰,義軍數萬兵馬不是隨便一個小村莊都能供給他們所需的,只要官兵守住各處城池,用不了多久這些蜀人就得變成疲兵餓兵。
可是這些初來乍到的蜀人似乎在關中早有耳目,他們總能準確地掌握什麼地方有鄉紳地主,什麼地方屯兵眾多。並不是每個鄉紳都願意拋家舍業舉族遷入城中的,而且鄉紳地主又是最喜歡屯積糧食的,本來關中這麼大,漫說是從巴蜀過來的義軍,就算是關中本地的百姓暴亂,也不可能掌握整個關中的信息,許多泥腿子可是一輩子都不會離開家門十里遠的地方的,然而巴蜀義軍卻如有神助,總能準確掌握情報,每戰必有斬獲。
屯有重兵的城池他們決不去碰,一旦有軍隊主動進攻,小股部隊來攻他們就倚仗兵力優勢吃掉,大股部隊一來,他們必定會提前一步跳出包圍圈,如果官兵調集幾路兵馬進行拉網式圍剿,他們就能神出鬼沒地出現在官兵後方,攻擊已經空虛的城池。
幾個月來的圍剿,義軍不但沒有被削弱,反而越來越壯大,甚至還有了上萬匹馬,組成了一支來去如風,足堪與官兵正面一戰的騎兵。這時候,龐大的禁軍隊伍才從巴蜀地區集合起來,又向關中進發。本來這麼多的官兵的調動雖然麻煩,卻也不會遲至今日,但是為了防範義軍再次逃回巴蜀,所以一路行軍,羅克敵對巴蜀防務一路進行安排,這幾日才突然加快了速度。
齊王被發配長安的時候,一路心驚膽戰,生恐皇兄對自己下毒手。如今在管家胡喜兒的蠱惑下,終於決定為保命一搏了,反而更加膽怯了。聽說禁軍到了關中,趙光美忐忑不安,馬上把胡喜兒找來商量。
胡喜兒聽了之後曬然笑道:「原來就為了這件事啊,千歲驚慌什麼,禁軍剿匪,本在我們預料當中,他們來了又能怎麼樣?我馬上派人通知童羽,叫他們到秦嶺一帶避避風頭便是。」
見趙光美仍然不安,胡喜兒心中不無輕鄙夷,卻還得耐心安慰道:「千歲大可不必擔心,禁軍此來剿匪而已。禁軍剿匪,少不得要我廂軍配合。您是王爺,雖說禁軍不屬您的節制,可是不管有什麼舉動,那羅克敵也沒有凌駕於王爺之上,擅自決定的道理。
現在童羽兵強馬壯,幾可於官兵正面一戰,假以時日,就是能由您掌握的一支雄兵。關中廂軍現在屢吃敗仗,如果不是王爺您從中斡旋,把廂軍將領的罪責遮掩了下來,許多將領早就被罷官免職了。童羽那邊打得越狠,不得不投靠到您門下的將領也就越多,不要說將來,就算是現在,您也不是一個任人宰割的空頭王爺了。」
趙光美聽了稍稍有了些底氣,臉上蒼白的神色緩和下來,胡喜兒又道:「禁軍剿匪,總要藉助我廂軍之力吧,不管有什麼行動,羅克敵仍須得呈報於王爺知道。要調我廂軍攜助,那麼咱們就可以向朝廷索要更多的軍餉、糧草、軍械、武備,他們此來,分明就是在壯大王爺的實力,王爺應當歡喜才是。」
趙光美頹然嘆道:「唉!孤本無意覬覦官家皇位,實是……,民間有傳言說,先帝駕崩並非暴病而卒,實因今上暗下毒手,孤本不信,畢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他怎麼會……,可是德昭竟也莫名奇妙地死了,豈不令人起疑?孤在汴梁謹慎小心,生恐讓官家抓到孤的什麼把柄,可最後還是被他發配長安,其實就算是被他免了王爵之位,孤也不敢稍存反意的,可是就怕……只要孤活著,他都不肯放過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