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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浩一語說罷,滿朝文武譁然,耶律文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大聲咆哮道:「人不可以無恥到這種地步,無恥之恥,無恥矣!顛倒黑白,指鹿為馬,巧言亂德,鮮廉寡恥之言,居然……居然出自你這宋國使節之口!」
這耶律文的漢學造詣也不淺,一句罵人話,老子、孔子都全了,楊浩卻曬然一笑道:「別跟老子扯什麼仁義道德,道德經都是老子寫的。」
耶律文暴跳如雷,一把搶過金瓜武士的兵器,擺出個橫槍躍馬的姿勢,楊浩一見,趕緊拉開架勢,把笏板斜斜一舉如執寶劍,左手捏個劍訣,大聲喝道:「理屈詞窮,就要動武麼?」
李煜一見雙方又要大打出手,不禁心中暗喜,面上卻是一片惶急之急,站起身道:「快快拉開兩位貴使,有話好說,切勿傷了彼此間的和氣。」
眼見雙方要大打出手,李煜連忙使人拉開,好言說合,居中調停,然後又大擺酒宴,讓這兩位使者一左一右陪自己同席,又以地主身份向耶律文那位被尿淹死的部下饋贈許多撫恤,暫且把這事壓了下去。
待到酒宴已罷,李煜又道:「兩位貴使遠來唐國,都是孤的客人,孤不希望你們因為些許誤會壞了宋與契丹兩國的友好關係,兩位大使都是深明大義的人,希望能以國事為重,化干戈為玉帛,明日孤要去『雞鳴寺』禮佛上香,還請二位貴使與孤同往,希望佛寺莊嚴清淨之地,我佛慈悲祥和之心,能化解兩位尊使心中的火氣。」
楊浩和耶律文對視一眼,一齊冷哼一聲,齊齊拱手道:「國主請了,外臣告辭!」說罷二人同時返身便走。
李煜望著二人背影,嘴邊溢出一絲笑意,招手喚過一個內侍,低聲吩咐道:「去,窺個機會把耶律文給孤截下來,請他到清涼殿與孤一唔!」
此時,陳喬正靜靜地候在清涼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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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文回到館驛,丁承業立即迎了上來:「大人,上京來信了。」
「哦?」耶律文動容道:「父王來信了?說些甚麼?」
「小人怎敢開啟老王爺的親筆書信,書信在此,大人請看。」
耶律文急忙接過蠟丸,回到內室當中,捏碎蠟丸,取出薄薄一片帛書,仔細看了半晌,將帛書團起,在室中徐徐踱起步來。
丁承業急不可耐地問道:「大人,老王爺怎麼說?」
耶律文冷冷一笑,道:「不出我所料,我這裡前腳離京,蕭綽後腳就開始剪除我在宮衛軍中的羽翼了。」
丁承業大吃一驚:「她先動手了?那該如何是好?」
耶律文道:「無妨,蕭綽只敢在直接由皇帝控制的宮衛軍中動手腳,我的族帳軍,她還不敢把手伸進來。父王信上說,娘娘欲拔除我在宮衛軍中安插的親信,恐會激起我部的反彈,所以已加強了上京的戒備,此時不宜施行先除其首腦、再揮軍攻占上京之策。
父王的意思是,將欲取之,則先予之,不妨示弱於她,任由她把我在宮衛軍中的親信調離,使她自以為得計,放鬆戒心。待『放偷日』那天,各部貴族大臣俱赴上京,皇帝出宮與民同樂時便發動襲擊,將耶律賢、韓德讓、耶律休哥、蕭拓智等人一舉消滅,再調族帳軍兵圍上京。然後由我這裡發動,激宋軍北伐,內外交迫,逼蕭皇后妥協,頒皇后旨意,尊我為帝,嫁我為後。」
丁承業失望地道:「『放偷日』?那是正月十三、十四、十五三天。還有一個半月的時間……」
耶律文莞爾笑道:「不錯,還有一個半月時間,嗯?你怎比我還要性急,這是做皇帝,可不是做新郎倌那麼簡單,一個半月還算長久麼?」
丁承業掩飾道:「喔,並非如此,只是……那宋使楊浩如此羞辱大人,小人也是憤憤不平,真想馬上把他千刀萬剮,為大人泄憤。」
耶律文得了上京准信兒,心中大悅,聽了嘿嘿一笑道:「你對我倒是忠心,哼!如此戲弄羞辱於我,我是絕不會讓他活過『放偷日』這一天的,如今麼,不妨暫且忍耐,一個半月,很快……就會過去的。」
翌日,宋國與契丹使節陪同江南國主李煜出宮赴「雞鳴寺」禮佛。
菜院子裡,新鮮的蔬菜裝到了小車上,德性大師大剌剌地揮手道:「行了,你們去各院把要縫補換洗的僧衣都取來,一會兒送去靜心庵。」
「是,小師叔。」幾個大和尚稽首離去,壁宿回頭看看他們已經走遠,急忙一拉靜水月,把她拉到一棵樹下,從懷裡掏出一顆黃澄澄的梨子,獻寶似的道:「喏,很新鮮的,我都洗過了,給你吃。」
靜水月甜甜地笑著,輕輕擺手,壁宿把水果硬塞給她,拉她在樹下青石上坐下,說道:「這是我一番心意,就是給你留的,嘗嘗看嘛,很甜的,吃呀,嘗一口就行。」
靜水月遲疑了一下,拿起兜在僧衣上的一顆梨子,小小地咬了一口。
「好不好吃?」
靜水月抿著小嘴兒,輕輕點點頭,壁宿大受鼓舞,一把握住她的小手道:「你覺得好吃,回頭我給你弄一筐捎去,讓你天天有得吃。」
靜水月被他拉住了小手,臉蛋頓時羞紅起來,她趕緊縮回手,指了指自己胸前掛著的念珠,又指了指側後方的禪院,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壁宿嘿嘿笑道:「我出家就是為了你啊,佛祖知道我是真心喜歡你,他也不會怪罪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