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8頁
种放和丁承宗越聽越迷糊,种放忍不住苦笑道:「聖上這麼說,臣是愈發地不明白了,既然聖上認為當今天下能阻止宋國插手隴右的只有遼國,那我們更應該和遼國建立密切關係才是,怎麼反要與遼國動兵呢?」
楊浩嘆了口氣道:「兩位,如果我們與遼國建立密切關係,聯手扼制宋國,那麼我們出兵奪取隴右的時候,遼國會發兵直取汴梁,與宋國發動全面戰爭,從而為我們爭取機會麼?」
丁承宗和种放想都沒想,立即搖頭道:「不會。」
楊浩又道:「那麼,如果朕向遼國稱臣,以遼帝為父皇帝,自稱兒皇帝,將為夏國為遼國附庸,遼國肯為我們出兵,傾其國力,正面承受大宋數十萬精銳禁軍的強大壓力,助我們奪取隴右麼?」
种放和丁承宗又搖了搖頭,丁承宗苦笑道:「怎麼可能呢?如果遼國的實力足夠強大,又能像控制漢國一樣控制我夏國,那麼他們唯一的選擇,就是命我們與其一同出兵討伐宋國,驅使我們為其所用,待得宋夏兩國兩敗俱傷之際傾其精銳謀奪宋國江山,怎麼可能為我們付出這樣的代價。」
楊浩笑道:「這就是了,既然我越巴結它,對我越不利,那我為什麼要巴結它?」
种放蹙眉道:「聖上,恕臣愚鈍,臣還是不明白,就算如此,難道我們與遼交惡,它反而會幫助我們牽制宋軍,使我從容謀取隴右麼?」
楊浩一臉從容,笑得天官賜福一般,頷首道:「正是。」
种放和丁承宗聽了同時進入夢遊狀態,面容呆滯,眼神連焦距都沒有了。
楊浩一看自己的左膀右臂馬上就要抓狂,想想許多大事都要依賴他們去做,一些最機密的策略雖然出於保密目的,不能讓所有的官員都提前了解,但是如果連他們兩個也一直蒙在鼓裡的話,他們兩個人的消極態度就會逐級影響他們的一級級下屬。
如果自己的這個帝國是一個已經發展成熟的帝國也罷了,可是現在剛剛成立,還談不上什麼根基,那樣的話難保不會出現預料不到的內部危機,所以仔細地想了想,還是決定把自己的打算,提前向這兩個股肱之臣透露一番,讓他們做到心中有數。
想到這裡,楊浩便帶著他們離開了朝堂,楊浩匆匆稱帝,其實不過是建了國號,稱了皇帝,因陋就簡,沒有時間也沒有足夠的財物鋪張,所以具體的東西沒有什麼太多改變,所謂金殿也就是原來的節堂,節帥府也只是改稱了皇宮,其實裡面全無變化。
楊浩引著二人離開朝堂,回到自己府中,到了書房中坐下,待人送上茶水,關上房門,這才推心置腹地說道:「遼國雖然強大,卻因為內部連年的叛亂而元氣大傷,目下正處於休養歇息的階段,就算許給他們十成的好處,他們也不會南下中原的,更不會因為我們而南下。
相反,宋國以十年功夫,滅荊、湖、蜀、南漢、唐、北漢,吞併吳越,氣勢如虹,劍鋒所至,勢如破竹,迄今未逢一敗,若說野心,現在宋國遠大於遼國。目下,遼國無南侵之意,而宋卻自立國之日起,就虎視眈眈,覬覦幽雲,如果說現在有哪個國家會主動挑起戰爭,入侵他國,必是宋國無疑。」
楊浩這話說的十分篤定,事實上也是如此。契丹人當時是外族人,於是在中原漢人傳下的小說、傳記中,都把契丹人建立的遼國描述的極具侵略性,野蠻、兇悍,卻有意無意地虛化了一個事實,那就是被視為正朔傳統的宋國,才是當時最富有侵略性的國家。
中原各國並沒有哪個有那個實力和野心挑釁宋國,而它們都是被宋國發兵消滅的,不管是宋國也罷,遼國也罷,不管是打得如何冠冕堂皇的旗號,其實質都不過是一個帝國侵略、征服,擴大疆域的戰爭,『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趙匡胤早已一針見血地指出了戰爭的本質。
遼國固然民風剽悍,而且宋國立國時,遼國就已是一個疆域龐大實力雄厚的大帝國,但遼國一直沒有正式對宋國發起過戰爭,兩國間正式開始戰爭,是從趙光義北伐開始的。
楊浩道:「遼國君臣當然也算不得善男信女,但是咱們想要謀取隴右的關鍵是宋遼做戰。而我們指望遼國來打宋國,其希望之微,還不如等著宋國去打遼國可能性更大一些。」
楊浩吁了口氣,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可是河西突然冒出個楊浩來,而且蹬鼻子上臉,居然以宋臣的身份自立稱帝了,試問宋國這時還有閒心北侵麼?它必然先得剷除我夏國才成,就算咱們乞和投降,除了帝號,仍以宋臣自居,如果咱們和遼國相交甚厚,過從甚密,宋國也絕不會放心北伐。現在,你們懂了麼?」
种放和丁承宗都是七巧玲瓏的心思,一點就透,聽到這裡不禁驚愕地張大眼睛,期期地道:「莫非……莫非聖上要……」
楊浩道:「不錯,我們只是自除帝號,向宋國稱臣是遠遠不夠的,我們還得做足了姿態,比如製造幾起內亂,叫宋國認為我們無力外顧;比如比照李光睿的時候,向宋國進貢戰馬,而且進貢十倍的戰馬,叫宋國絕不懷疑我夏國還有更大的野心;再比如……與遼國交惡,甚至大打出手,叫他們絕不懷疑我們有與遼國秘盟的可能,這樣宋國才能戒心盡消,放心北伐,我們的機會才會到來!」
种放緊追著問道:「遼國實力之雄厚,遠非南方諸國可比,聖上如何料定宋國必會北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