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悽厲悠長的號角聲起,狂奔的馬隊長矛斜舉,天空中立即矗立起一片槍矛的森林,沒有軍鼓,震撼大地的馬蹄聲就是隆隆戰鼓,被遼軍包圍在中央的李繼隆部士氣大卒,紛紛高呼:「援兵已至,莫放走了一個遼人!」
自內而外,自外而內,宋軍氣勢如虹,龍精虎猛,驚愕茫然之中的遼國鐵騎立時陣腳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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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軍敗了,一如以為勝利在望的趙光義大意兵敗高梁河,耶律休哥於小唐河也是兵敗如山倒。
遼軍被迫北撤,沿著小唐河上搭建的渡橋,後陣拼死抵抗,壓制著宋軍猛烈的攻勢,掩護大隊人馬過河,不料兵馬只過去不足一半的時候,小唐河對岸忽然旗幡招展,也不知從哪裡殺出一支宋軍人馬,步卒,全是步卒,正是步戰天下無敵的宋國禁軍。
皂綢綿披襖、白絹綿襪頭褲、紫羅頭巾、藍黃搭膊,腳穿麻鞋,擺的是宋軍慣用的大陣,陣眼處一員大將,頂盔掛甲,威風凜凜,身後一桿大旗,上書一個斗大的「潘」字,正是潘美潘仲詢。
「左軍推進!」
「轟!」
一聲將領,士兵們無聲而動,整齊劃一的聲音,匯聚成一聲爆破般的炸音,齊刷刷的禁軍步卒邁著穩健有力的步伐向前逼進,第一排大槍平端,第二排長槍斜刺,再往後無數排的大槍筆直朝天,在整齊劃一的「轟轟」聲中一步步向前逼近,猶如銅牆鐵壁。
「右軍推進!」
「轟!」
兩堵兵士與長槍組成的牆壁向中間擠壓過來。
「弓手,射擊!」
「嗡!」怵人的聲音響起,槍陣後面,無數羽箭騰空而起,越過前方的槍兵,落向遼軍的兵馬。
號令聲、步伐聲交替如雷,遼軍在幽州城下是吃過宋軍大陣的虧的,可自那以後,宋軍還不曾再擺過聲勢如此浩大的大陣,此時一見,不覺膽寒。
「衝過去,鐵林軍破陣!」
已率部過河的遼國大將耶律痕德大叫,自遼國鐵林軍首領李扎盧存投降大宋之後,耶律痕德就成了鐵林軍的首領,鐵林軍是遼國重甲騎兵,與歷史上的西夏鐵鷂子、金國鐵浮屠齊名,是甲冑配備最齊全的部隊,如果想從這銅牆鐵壁中殺開一條血路,也只有倚仗鐵林軍才有可能。
鐵林軍迅速衝到前面,就像方才李繼隆的靜塞軍突擊遼軍本陣一樣,悍不畏死地向前衝去,耶律痕德親自帶隊,他必須在宋軍大陣中撕開一道口子,否則這半渡的人馬,就得全部交待在這兒,雖說遼國控弦之士多矣,但是這八萬精兵可是遼國最精銳的人馬啊。
眼見遼軍鐵林軍呼嘯著向自己的本陣衝來,潘美老將軍在馬上捻須微笑,不慌不忙,待他們衝到三百步內時,前陣宋軍齊聲大喝,西夏一品弓平端起來,機括「鏗鏗」響起,無數弩箭帶著颯颯風聲撲過去,像割麥子一般,齊刷刷地放倒了無數的遼國鐵林軍將士。
耶律痕德一個鐙里藏身,閃的是夠快了,肩頭卻也挨了一矢,深入骨中,痛澈難忍。這一輪勁矢過去,好不容易又拉近了百餘步距離,宋軍陣營又是一聲大吼,無數弓弦吱呀呀響起,箭雨又自天空順風而來,又疾又狠。耶律痕德急取小盾遮住周身要害,胯下馬本已中了幾枝弩箭,這時頭顱、胸背又中了幾枝利箭,終於不支,長嘶一聲,倒斃地上。
耶律痕德一個懶驢打滾,險些被馬壓折了腿,倉惶回頭一看,這片刻功夫,被射倒的遼國健兒不下兩千人馬,不由得雙目盡赤,他一把拔下深入肉骨的弩箭,翻身跳上一匹無主的戰馬,大吼一聲道:「衝擊宋軍本陣!」
「哦嗚……哦嗚……」遼軍怪叫著,猛磕馬腹,開始以衝刺速度,向前方的宋軍本陣猛衝過去,只要衝垮了前陣,他們就能撕開宋軍大陣的口子,為八萬最精銳的遼軍鐵騎闖出一條生路。
潘美眼見遼軍如狼似虎地撲來,伸手一拂美髯,撥馬便走,左右親軍護著他揚長而去,那些弩兵、弓手登時也一鬨而散,向左右逃逸,遼軍鐵騎哪裡還管他們去向,只管一路向前,他們也預計到前方必然還有密集如林的槍陣,恐怕又得付出幾百人馬的損失,去硬撞槍林,才有一線希望撞開宋軍的防禦,只是他們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當那些弓手弩手散開之後,出現在他們後面的,居然是一支古怪至極的隊伍。
每個人的平均身高都比普通人高出一大截,身材本來就魁梧,每個人身上又穿了看起來極為厚重結實的板式盔甲,往那兒一站,一層層的就像岩石砌就的城牆。然後,一支支柄長五尺,刃長四尺,而且是兩面開刃、頂端帶尖的奇形兵刃便齊刷刷地舉了起來。
「這是什麼?」
耶律痕德有些訝異,緊接著他手中的長槍就鏗地一聲刺中了一個陌刀兵的胸甲,令人牙酸的一聲刺響,鋒利的槍尖在胸甲上撞出一道痕跡,然後沿著光滑的板甲滑向一側,再然後,耶律痕德就看到一顆碩大的馬頭被劈成了兩半。
耶律痕德嚇了一跳:「這是什麼刀,居然這麼厲害,這得多麼鋒利,多麼沉重?」
他只來得及想到這個問題,還沒得到答案,幾柄鋒利的陌刀就齊刷刷地斫在他的身上,把他分成了一片片的血肉。
「刷刷刷刷!」
明晃晃的陌刀如牆而進,此起彼伏,就像一台巨大的割稻機,把人和馬塞進去,把混和在一起的碎肉鮮血拋灑出來,寬大、鋒利的陌刀給敵人帶來的威懾遠遠不是窄小的槍頭矛頭所能比擬的,攻擊方式也不僅僅是劈砍一種,它可以刺、可以削,當然最常用的是劈和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