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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圖哩,你為何觸犯神纛?」耶律賢突然慢條斯理地問道。
「小人……小人站在一旁,本來正在觀燈,因為人群擁擠,被人撞了一下,便伸手一扶,這才醒起旁邊矗立的乃是神纛,小人知罪,當死,當死。」
實圖哩連連叩首,耶律賢嘆了口氣,道:「原來如此,不知者不罪,實圖哩平素克盡職守,倒也盡職,唔……拖下去,責三十大板吧。」
實圖哩一呆,不敢置信地抬起頭來,羅冬兒目光一閃,趕緊喝道:「實圖哩,還不謝恩麼?」
實圖哩趕緊叩道:「謝皇上開恩,謝皇上開恩。」
「且慢!」一旁緩緩走出一人,沉沉笑道:「皇上仁慈,可是冒犯神纛者當死,此用律條所定,皇上一言便要放人,恐怕……不妥吧?」
耶律賢瞟了他一眼,淡淡地道:「耶律文,何必如此苛刻,實圖哩無心之舉,算不得冒犯神纛,因此砍頭,太過殘忍。」
這位貴族叫耶律文,字燕雲,是耶律賢未繼皇位前的一個有力競爭者,如今耶律賢雖做了皇帝,他還是時常與他唱反調,一見耶律賢有心放過實圖哩,當即便出面阻止。一聽耶律賢的理由,他不屑地冷笑道:「皇上太過仁慈了吧?我契丹之主,當有虎豹之威,賞罰分明,律例森嚴,豈可身懷婦人之仁,對一小小侍衛尚抱如此仁心,如何統御我契丹百萬虎狼?」
蕭綽冷冷一笑,站到了耶律賢身旁,冬兒連忙走過去,耶律文身後一人本來正看著熱鬧,忽地被蕭後美色所迷,眸子頓時一直,痴痴看了半晌,目光再往旁一轉,不由大吃一驚,立即縮身退到了人群中去。
如果冬兒能注意到他,就會發現,這人竟是丁家二少爺丁承業,丁承業隱在暗處,望著羅冬兒發呆:「她……她是羅冬兒麼?雖說神情氣質有些差異,可是模樣一模一樣,若不是她,世上哪有如此相像之人?她怎麼在這裡,她……是皇帝的嬪妃還是什麼人?」
丁承業當日被契丹邊軍所捉,四處打聽一番,根本沒有人聽說過什麼南院大將軍盧一生,只道這丁承業是虛言誑人,是以對他百般折磨,丁承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真是苦不堪言,這時恰好遇上了耶律文。
耶律文身高八尺,虎背熊腰,乃契丹有名的勇士,與南院大王素有交情。此人性好漁色,而且男女不忌,瞧見丁承業這個奴隸雖是蓬頭垢面,卻眉清目秀,十分俊俏,頓時起了憐惜之心,便把他討了來留在身邊侍候。
丁承業走投無路,只得含羞忍垢做了耶律文的近侍,而且成了耶律文最寵愛的人,形影不離,此番為皇帝賀壽,耶律文也把這個愛寵帶了來,攜上了五鳳樓。如今一見羅冬兒,丁承業思及自己如今身份,先是羞慚不已,下意識地便退往後去,細細打量羅冬兒模樣,竟然站在娘娘身側,似在北國混的風生水起,心中不禁又嫉又恨。
羅冬兒可未注意這位故人,她站在蕭後身側,只聽耶律文唇槍舌箭,明里是說皇帝仁慈,暗中卻譏諷他軟弱,又鼓動許多對這個皇帝不服的首領貴族出聲應喝,弄和耶律賢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有些應接不暇。
旁邊蕭後突然冷笑一聲道:「耶律文,你口口聲聲講什麼賞罰分明,律例森嚴。皇上統御北國,受命於天,皇上宅心仁厚,要饒過實圖哩,這就是旨意,你身為臣子,無端質疑,百般挑釁,這是為臣之道麼?這是律例森嚴麼?」
耶律文看向蕭綽,燈下美人,明眸皓齒,膚色如美玉,隱泛紅潤,目中不禁泛起貪婪之意,涎臉笑道:「娘娘,臣只是盡臣的本份,見皇上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出言勸諫罷了,怎敢挑釁皇上呢。」
「既然如此,皇上開恩,已然下了旨意,耶律兄何必再多言呢,神纛代表皇權,皇權是皇上的,皇上要怎麼做,做臣子的就只能服從,這才是規矩,你說是麼?」
說話的人袖著手,站在一旁森然道,這人叫蕭拓智,卻是蕭家的人,也是統領大軍的一方將領,另一側耶律隆運,也就是韓德讓,也沉聲說道:「皇上的話就是聖旨,就代表著天意,做為臣子的,誰敢不從,就是不忠,誰有不忠之心,第一個先問過我掌中的刀,再去問皇上不遲。」
耶律文見蕭綽一派的人紛紛出來護駕,心下稍做權衡,冷哼一聲,不再言語了。
燈下,蕭綽寬了衣裳,解開了頭髮,原本威嚴冷峻的模樣,頓時生起了幾分嫵媚。她臥到榻上,冬兒也穿著小衣坐在一旁,輕輕地為她揉捏著肩膀,蕭綽輕輕嘆息一聲道:「今天你也看到了,這些人敢當面讓皇上難堪,心中哪有這個皇帝?」
她擺擺手,說道:「今日你也乏了,睡下吧,不必按了。」
冬兒依言躺在一旁,兩個美人,猶如一朵並蒂蓮花。蕭綽理順了頭髮,躺在枕上,眨著眼睛想了半晌,說道:「朕得對掌握皇城大軍的人再做一番調度,盡數換上咱們的人,否則覺都睡不安穩。還有你,你要儘快入手,以後,這宮衛軍就得交給你,這可是咱們最重要的本錢。」
冬兒柔聲道:「娘娘吩咐,冬兒自當遵從,宋國的回書……」
蕭綽道:「明兒再思量思量該如何做答。朕也沒想到,宋人回書竟然如此強硬,莫非他們已看出了咱們內憂外患,出不得兵?唔……,唐國遣使向我求援,朕意,派耶律文去唐國走一遭,表表我北國態度,讓宋廷有些忌憚,你看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