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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老漢笑道:「好嘞,那請稍坐,餛飩馬上就好。」
關老漢說著摞下了駱駝擔子,他這擔子是竹木支架,一頭兒放置爐灶,另一頭是貨物架。內有三排抽屜,分別放置著皮、餡、面板、碗筷等等,最上面則是各種調料,儼然就是一個活動的小廚房。
如今正有包好的餛飩凍在那兒,一個個跟小元寶兒似的,關老漢麻利地將餛飩下了炭鍋,小個兒的餛飩熟的快,很快一個個鼓著肚兒的餛飩就在水面上打起了滾兒,老關拿出個大碗,連湯帶水的舀了一碗,又把剁碎的蔥花、蝦皮、紫菜、麻油調配進去,一時香氣四溢。
丁浩嗅了食指大動,不禁贊道:「嘿,你這手藝,還真不錯。」
「那是,要不怎敢要十文錢呢。」老關得意洋洋地將餛飩遞過來,又順手遞過一雙筷子,笑嘻嘻地道:「來,趁熱吃,這餛飩可香著呢。」
丁浩接過碗,見那餛飩皮薄如蟬翼,目視能看見裡邊紅紅的肉餡,再加上白嫩嫩的蔥花、黑紫色的紫菜,蝦皮,麻油做澆頭,一嗅起來就算不餓也要饞涎欲滴了,何況這時腹飢如雷鳴,當下便在老關備的杌子上坐了,端著餛飩吹著涼,片刻功夫便吃了大半。
老關看他快吃完了,就開始收拾餛飩攤子,這時,一陣聲嘶力竭的小兒啼哭聲傳來,一個穿著臃腫棉衣的婦人用毯子裹著一個小孩子抱在懷裡,正匆匆從餛飩攤前走過,一塊遮風的青布巾從額頭扎到頜下,只露出三角形的一塊面容。
丁浩喝著香噴噴的餛飩湯,隨意地瞟了她一眼,目光所及,忽地泛起一陣疑慮……
那婦人懷中抱著一個哇哇啼哭的胖小子,看起來還不到兩歲,哭得鼻涕眼淚一塌糊塗。那婦人一邊急急走路,一邊輕拍孩子的屁股,哄道:「乖乖寶貝兒,不要哭了,一會兒回了家,娘就給你煮菜粥吃。」
懷裡的孩子哪肯答應,一邊哇哇啼哭,一邊手抓腳踹,在他身上本來裹著一張擋風的氈毯,這時也踢散了,惹得那婦人氣惱不已,卻又毫無辦法,只是走起路來就困難了許多。
丁浩本來只是隨意一瞥,可是那孩子踢鬆了氈毯,露出裡邊的穿著,丁浩見了心中卻忽生古怪的感覺。那小娃娃身穿百家衣,頭戴虎頭帽,尋常人家的孩子為求孩子健康平安,大多都是這樣的打扮,並不稀奇。
可是正如丁浩所御駕的丁家車轎,儘管載人的車轎不管貴賤都有轎圍子,可是高低貴賤,就體現在不同的用料上,這個孩子的衣著飾樣雖與普通孩子一樣,但是用料絕非凡品。他仰面號啕時,頸間還露出一條鏈子,胸前一個金光閃閃的長命鎖,就算那是銅的,這時節銅也是很值錢的,這樣的衣著飾物,是一個要給嬰兒喝菜粥渡日的人家能置備得出來的麼?
「站住!」丁浩什麼都來不及想,眼見那婦人抱著孩子已從餛飩攤前匆匆走過,立時大吼一聲站了起來,把餛飩碗往攤位上重重地一放,把老關嚇了一跳。
他這一聲吼,絲毫不亞於方才那位猛虎般的黑臉將軍的吼聲,事不關己的老關都唬了一跳,那婦人如何不怕?吃丁浩一吼,那婦人嚇得腳下一個趔趄,險些便摔倒在地。
「不能讓她走!」丁浩急急想著,已快步追了上卻去。
如果是他誤解了人家,很可能會挨這孩子的娘一頓臭罵,如果這婦人就住在附近,說不定他還會被她聞訊趕來的家人暴打一頓,只是心中這絲疑慮若不解開,就像一根有毒的刺,會刺得他一刻不得安寧。
「事情沒有弄清楚之前,不能讓她走!」這是丁浩此時唯一的想法。
丁浩是孤兒,無親無故,卻比許多父母雙全的人更珍惜親情。他最看不得親人離散的悽慘,他是個男人,可是他在電視上看到孩子被拐賣後那些痛不欲生的父母親哭得站立不住,他的眼睛也會跟著酸澀起來。他看到報上報導的乞丐集團偷去嬰兒,弄殘手腳眼睛,用殘疾嬰兒來騙取人們的同情心的紀實報導,他會怒不可遏,恨不得國家馬上恢復凌遲、點天燈這種不人道的古代酷刑,來狠狠懲治這些沒有人心的畜牲。
胸中血氣翻騰,丁浩快步趕去,攔在那婦人前面,雙眼盯視著她,儘量平抑了呼吸問道:「這個孩子,是你的什麼人?」
第034章 孩子話
那婦人面孔黝黑,厚厚的嘴唇,一副純樸憨厚的民婦模樣,看清她的樣子,丁浩心裡也閃過一絲猶疑,可是看到那孩子的穿著和他掙扎哭泣的樣子,梗在他心中的那根刺讓他又重新堅定下來。
婦人攬緊了孩子,茫然道:「這是俺的娃,咋?」
「不咋,他是你的孩子?你是他娘,兒子在娘的懷裡會哭得這麼起勁?他都不想讓你抱著。」
「關你屁事!」那婦人憤怒了,漲紅著臉發作起來:「小孩子要是不哭不鬧那還是小孩子嗎?這有什麼稀奇的,俺還以為你有啥事哩,狗拿耗子也不是這麼個拿法,你這人無緣無故攔住俺的去路,到底想打什麼壞心思?」
四下有些路人已經圍了過來,好奇地看著他們,那婦人一見有人圍觀,一絲刁蠻陰毒的神色在她臉上一閃而沒,丁浩幾乎以為自己眼花了,定睛再看時,卻仍是那副憨厚本份的模樣。
她對圍觀的百姓高聲嚷道:「大家看看,都來看看,這外鄉人欺負俺一個婦道人家,也不知懷著什麼心思,鄉親們可得給俺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