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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一動,剛剛鑽進車子還未坐定的美人兒嬌軀一晃,險些撲到他的懷裡,連忙在一旁坐了,有些擔心地道:「老爺,長安那邊投入巨大,不會……不會真的要出事吧?」
老者更是焦慮,眉頭緊蹙,微捋鬍鬚道:「回城,如果有消息,汴梁那邊會馬上送過來。不管如何,先通知胡喜兒,叫他那邊加強戒備。」
老者剛剛說到這兒,綿綿細雨中忽有一騎飛來,馬車周圍自有侍衛,剛剛提馬上前,發現竟是自己府上的人,忙又策馬讓開,那人匆匆奔到馬車旁,低語幾句,呈上書信,老者看後把信攸地攥成一團,仰靠在座位上,臉色十分嚇人。
美人提心弔膽地道:「老爺……」
老者從牙縫裡慢慢擠出一句話:「朝廷已發覺有異,下詔索拿齊王進京,貶謫趙普至遠州,趙光義……動手了。」
美人兒也露出了憂慮之色:「老爺……」
老者咬牙切齒地道:「崔家小兒!竟敢壞我好事!」
旁邊那美人兒道:「老爺,不應該是崔家所為吧,如果朝廷一旦發現趙光美幕後有我們這個繼嗣堂的存在,對崔大郎也沒有好處呀。」
「嘿嘿!」老者冷笑道:「你沒聽崔大郎說麼,先求穩,再求進。繼嗣堂存在的年頭快趕上一個朝代了,內部的問題越來越多。唐家不服調遣,我鄭家又自行其事,如果能借朝廷的手,大傷我兩家元氣,與他崔家只有好處,哪裡來的壞處?」
美人兒道:「老爺,是否崔氏所為,以後自有機會查證。當務之急是長安吶,長安局面才剛剛打開,咱們現在還沒有掌握足以與朝廷公開為敵的力量,既然朝廷已經發覺,就應該果斷捨棄趙光美,把咱們的人馬上撤出來,要不然……」
「不!」
老者腰杆兒一挺,凜然道:「公主那邊準備動了,以齊王和皇子合力,有咱們配合、童六數萬大軍輔佐,縱不能進取中原,倚關中地勢自守當可辦到。只要關中站住了腳,老夫就有辦法說服尚波千出頭相助。」
他冷冷一笑道:「朝廷如今扶持李繼筠、夜落紇與尚波千分權,早已令他不滿,老夫在他那兒又投入巨大,現在……是誰連本帶息拿回來的時候了。」
美人兒嘆道:「老爺,如此行險,妾身終覺不妥,這麼多年我鄭家都忍下來了,又何必急於一時?」
老者沉著臉道:「我們鄭家本立足東南,閩漢的相繼敗亡,使我鄭家元氣大傷。及至想要遷回中原時,整個中原已被他人瓜分一空,眼見得宋國一統天下,怎麼也有一二百年的國運吧?那樣的話,我們隱宗就成了永遠的隱宗,再無出頭之日了,像我們這樣的世家大族,想要存繼延續就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整個繼嗣堂的壯大,不代表我鄭家的壯大,此時雖然艱難,但天下初定,人心不穩,我們終有一線機會。如果等到四海承平……嘿!」
美人兒不說話了,老者自窗子探出頭去,沉聲吩咐道:「汴梁那邊,依原來計劃,全力助公主、皇子脫困。通知長安,集結已經效忠齊王的廂軍和童羽的人馬,馬上起事!」
※※※
山南西道節度使、同平章事趙德芳府上一片忙碌,人人喜氣洋洋,今天,皇子德芳要封親王了。
後宅,趙德芳的臥房中卻是安靜而溫馨。
年僅十六的趙德芳已經快長成大人了,比姐姐永慶還略高了一些,只是容顏還有些稚嫩。
很繁瑣的衣服,里外四五件衣服,外邊還要加三四層袍子,中單、黻領、蔽膝、革帶、金鉤、玉佩,冠冕,受冊的裝扮十分的隆重。沒有許多內侍、宮女在旁邊忙碌,只有永慶耐心地幫兄弟打扮著。
此時,她不是一個四大皆空的出家人,只是一個骨肉情深的姐姐。
「德芳,《開寶通禮》背熟了吧?到時可別出了岔子。」
「嗯!」趙德芳站在那兒任由姐姐擺布,只是緊張地應了一聲。
永慶幫他緊著玉帶,溫柔地提醒:「皇帝會在文德殿舉行冊封大典,冊封分兩部分,閣門使會將冊書呈上,由宰相宣讀,百官朝賀,你要拜受聽冊,隨後皇帝會授你印璽。受封之後,你捧冊書印璽歸位,閣門使會引你退下,至殿門外中籠門再拜。然後宮裡會用彩輿送你回府。」
「嗯。」
「回來後,你這裡就是王府了。擱下冊書印璽,稍作歇息,午後你得再入皇宮,以家人之禮向皇叔父致謝。記著,冊書印璽你要藏在身上,不要真箇擱在府中,再回宮中時,你要按姐姐教你的話說話,他既許了你這個王爵,巴不得天下人都贊他和善家人、厚待先帝子嗣,所以必會隨你一同往崇孝庵,剩下的事都交給姐姐來辦,自始至終你什麼都不知道,明白麼?」
趙德芳更加緊張,低下頭輕輕地嗯了一聲。
「德芳。」永慶公主雙手握住他的肩頭:「抬起頭來,看著姐姐。」
趙德芳慢慢抬頭,永慶公主盯著他的眼睛,一字字道:「不要慌,這王位,本就是你該得的,是他欠你的,嗯?」
「嗯!」趙德芳咽了口唾沫,神色漸漸平靜下來。
「沉住氣,咱們死都不怕,還有什麼好怕的呢?爹爹和大哥的血海深仇,沒有人會幫我們報的,只能靠我們自己!姐姐不止要為爹爹和大哥報仇,還要盡最大努力保證你的安全,現在我們不努力爭一爭,你會更危險,三年五載之後,你就算突然死了,朝野之間也是波瀾不驚無人理會的,因此……等到那時候他會更加肆無忌憚,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