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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浩道:「中原?真的征服了中原之後還想征服哪裡呢?欲望是無窮無盡的,可是再了不起的人,也不可能征服一切,無盡的征服,最後只能摧毀他自己。如果我說以天下蒼生為念,所以不想興刀兵,那是扯淡,真這麼偉大,我把西夏拱手送於趙光義便是了。
我楊浩,第一想做的,是保護我的家人,希望他們能平平安安,幸福快樂。第二想做的,是有屬於自己的一番事業,不管是務農、經商、做工,從仕,亦或是擁有一塊屬於自己的基業。可是我從來沒有膨脹到忘乎所以的地步,宋國是一個龐然大物,我吃不掉它,一旦打起來,就算我們不敗,也只是一個互相消耗的結局,為他人所漁利。」
永慶輕輕點頭:「如果我早知道你是這麼想的,相信你是這麼想的,或許母后和王弟就不會死了。」
她淒楚地笑了笑,又道:「那時,我或許會很欣然地接受你的幫助,很安心地在西夏住下來,很自私地利用你的好意。可是現在不成,所以我會告訴你,你這樣固然很好,可是這只是你一個人的想法,遼不會這樣想,宋也不會這樣想,你不想去打別人,別人卻會來打你,你想要的安寧,除非你能消滅對方,或者比它更加強大,否則根本不能實現。」
楊浩張了張嘴,卻沒有把他對隴右的打算說出來,這些軍國大事,他沒有和永慶公主討論的必要。
永慶道:「你以為,占據了隴右,形成更加龐大的勢力,就能遏制我二叔的野心,從而做到相安無事?從古至今,你見過兩個實力雄厚的大國,近在咫尺的大國,能夠和睦相處、相安無事的嗎?」
楊浩微微變色:「她知道我對隴右的圖謀?」一瞬間,楊浩已想到,种放和丁承宗必已和永慶公主先行談過,了解了她的心意,並且達成了某種協議,這才把如此重要的事情告訴了她。當然,永慶公主如今等於掌握在楊浩手中,不虞她會泄露出去。
可是這種舉動,分明也表明了他倚之為所左膀右臂的重臣心腹們的心思,他們對擴張,對開疆拓土,建功立業,也是滿腔熱忱的,不管是商賈出身而且除了把家門興旺寄望於他已無欲無求的大哥丁承宗,還是飽讀詩書的鴻學大儒种放,他們都是這樣的心思,那些武將會怎麼樣就更不用說了。
永慶道:「一個人壽元有盡,才智有盡,兵力和國力有盡,的確不可能無窮無盡地征戰、擴張下去,可是這個理由,不該是你安於現狀的理由,至少,有些事是在你的能力範圍之內的,那麼你為什麼不去做?現在你兵強馬壯,麾下文士如雲,武將如雨。
任何一個國家,開國之初的文臣武將,都是最廉明也最具才幹的,你不利用這個機會,把你能做的事做好,那麼你留給你子孫的將是什麼?你能解決的問題,也要留給他們,讓他們牽涉入更多的戰爭?
不錯,日月經空,輪替交換,不管哪個國家,都有初起、興盛、衰敗的過程,你再賢明,也無法保證你的子孫後代個個賢明,想要千秋萬代,安排好一萬年後一切,根本是庸人自擾。可是如果你能安排好一百年、三百年、甚至五百年後的一切,為什麼你就只顧你生前的這幾十年?」
楊浩聽得怦然心動,腦海中一陣清明,如醍醐灌頂,忽而又一陣迷糊,渾渾沉沉,取捨不定。他沒有想到當初那個不諳世事的小公主,竟然說得出這樣的一番話來,意志已為之撼動。
永慶公主窺看著他的臉色,心中十分緊張:「摺子渝教我的話,果然有些作用,似乎……他已經不再那麼恬淡安然了。」
過了許久,楊浩長長地吸了口氣,這才說道:「我幾乎……要被公主殿下說服了,呵呵……,你說的或許有道理,不過……問題是,你所說的,我並不能解決,相反,如果我試圖去解決,才會給現在的人,給後來人,留下一個更大的爛攤子。而且,先帝骨血,僅餘公主一人,楊浩……只想你平平安安,並不想利用你。」
永慶公主道:「你錯了,楊浩!不是你利用我,而是我想利用你!」
楊浩啞然:「利用我?」
永慶公主道:「準確地說,應該是互相利用。你所擁有的,結合我所擁有的,其實所能產生的力量,遠遠超出你所估計的。你能給我的,是我無法擁有的力量,而我能給你的,是你根本未曾想到的。」
是的,何止是楊浩想不到,就算是她,如果沒有摺子渝的一番點撥,也絕不會想得到。在她來興州的路上,她一直自憐自傷,只覺自己是一個毫無用處的女人,她以為自己能給予楊浩的,只是一個大義名份呢,而現在,她充滿了信心。
她轉過身去,緩緩走到窗前,雪光映著她的肌膚,如玉如瓷,她用有力的聲音道:「你為什麼不試一下呢?根本不去嘗試,又怎麼會知道是否能夠成功?只走到近岸處的冰上,試試它的薄厚,還不成麼?」
楊浩凝視著她的背影,沉聲道:「如果我真的成功了,會怎麼樣?那樣的結局,並不是你父皇、你母后,還有你弟弟在天之靈想要的。」
「我知道他們想要什麼!」
永慶公主霍地轉過身來,風撩起了她的長髮,發凌亂,眸如絲,恍若一個風中的美麗女妖:「所以,這個合作,你可以得到一切,我只要你做到一件事,一件很容易的事,對你來說,僅僅是一個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