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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當空,清涼殿中清冷一片,李煜坐在御書案後,臉色白中泛青,看來著實可怖。李從善送來的可不是個好消息,不,應該是個好主意,萬幸啊……
李煜暗自慶幸著,咬牙切齒地詛咒:「林虎子、林虎子,孤……孤待你不薄啊,你竟狼子野心,一至於斯。」
他一拍書案勃然站起,冷冷笑道:「難怪宋國兵發閩南時,他一再慫恿孤出兵伐宋,嘿!原來他竟打得這般好主意,想要率我十萬大軍去投宋國。孤還以為他是耿耿忠臣,險些兒便被他蒙在鼓裡。」
自唐末以來,對謀反樂此不疲的大將們用的都是同一個套路,第一步:找個由頭出兵討伐外敵;第二步,領了充足的糧草軍餉,帶了精銳的部隊離開;第三步,半途止步,清除軍隊中和他不是一條心的將領,然後易旗改幟、或者反戈一擊。
如今林仁肇降宋的消息是李從善冒死派人送來的,李煜如何不信?便連林仁肇曾經獻計:國主可假做不知,臣出兵攻宋,事成,請國主派大軍接應,事敗,國主可說臣矯詔出兵,殺臣滿門,向宋謝罪。都被李煜看成了是用心險惡。
李煜又驚又怕,咒罵半晌,忽地想起雞鳴寺那位小師傅的話來:「十日之內,便見分曉!」
李煜瞿然一驚,嘆道:「小師傅真神人也,果然一語成讖。如果孤貿然與契丹人便盟,屆時御駕親征,率林仁肇去伐宋,真箇要糊裡糊塗便做了他刀下之鬼了。」
李煜越想越是後怕,便咬著牙,低低喝道:「來人,速詔皇甫繼勛進宮見駕。」
皇甫繼勛這幾天讓宋國和契丹兩國的使節鬧得也沒睡過一個安穩覺,如今打道回府,剛剛沐浴更衣,舒舒服服地爬上床去,兩個美妾溫柔似水,兩雙粉拳捶著他的大腿,皇甫將軍剛剛有了幾分睡意,正想攬著美人同榻而眠,就讓李煜一道急詔宣進了宮中。
一聽林仁肇欲發,國主讓他率兵去鎮海討代,皇甫繼勛便大吃一驚,登時生了怯意。別看他平時和林仁肇斗的厲害,可那時候是同殿稱臣啊,有李煜給他撐腰,他怕林虎子吃了他麼?
可這位皇甫將軍是內鬥內行,外斗外行,如今要撕破臉面較量真功夫,皇甫繼勛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林仁肇是什麼人?那是唐國第一猛將,一身勇力天下聞名,想當年大周皇帝柴榮縱橫天下,所向披靡,契丹鐵騎都被他打得落花流水。就是這麼一個猛人,林虎子就敢只率四個人逆風去沖萬箭陣,火焚木橋,阻斷柴榮大軍南下。那是何等威風?真要是翻了臉,讓他率軍去討伐林仁肇,那不是肉包子打狗麼。
李煜見皇甫繼勛有所遲疑,不禁拂然變色,怒道:「令尊乃我唐國虎將,忠心耿耿,為國捐軀,皇甫將軍虎父虎子,孤倚為臂助,如今卻畏懼了一個叛賊麼?」
皇甫包子眼珠一轉,急忙說道:「國主誤會為臣了,臣是在想,如果咱們揮兵前往,必然打草驚蛇,一番大戰下來,縱然殺了林仁肇,我唐國也是損失慘重。楚國公秘密派人送回消息,林仁肇此時還不知道他的詭計已然泄露,咱們何不用計殺他,如此一來,鎮海十萬水軍便可毫髮無損地收回來了。」
李煜方才正在氣頭上,只想著揮王師剿滅叛臣,此刻聽皇甫繼勛這麼一說,不由恍然醒悟,他低頭盤算片刻,臉上便露出一片陰冷的笑意:「來人,擬旨,宣鎮海節度林仁肇即刻還京,不得延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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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宋國不去找契丹的麻煩,如今契丹使節被殺,整個契丹館驛都被搗毀,以契丹人的驕狂,必然也不肯善罷甘休的。然而契丹國內亦有內憂,料來他們戰則戰矣,雙方都不會倉促之下投以重兵,這樣的一戰是無法傷及筋骨的。江南國主此時的作用便舉足輕重了,他如今急詔林虎子將軍回來,莫非就是已經下了決斷了?」
摺子渝一路走,一路細細思索:「林虎子是堅決主張對宋一戰的虎將,李煜調他回來,那應該是要聯合契丹對宋作戰了,若有唐國相助,契丹皇帝未必不會放手大打一場,這樣一來三國各有損耗,朝廷一戰下來,至少十年之內對我西北再無力用兵,唯有採取安撫之策,會是這樣嗎?」
她忽地想起楊浩曾經對她說過的話,心裡不由一酸:「我還道你真隨名師學了什麼精妙占卜之術,世上縱然真有天機,又豈是那麼容易窺破的,說甚麼宋國三兩年內必對唐國用兵,唐國必滅,叫我不要逆天從事,如今柳暗花明,若你在我面前,你還會這樣說嗎?」
她剛剛想到這兒,忽地一隊官兵急急奔來,這隊官兵足有兩千人,浩浩蕩蕩沖得街上百姓慌張走避,一時雞飛狗跳。摺子渝急急閃至路旁客棧的石階上閃目看去,就見馬上一員指揮,手執長槍,大聲喝道:「快快快,若是走掉了林家一個人,皇甫將軍必要責罰,都給我提起勁來。」
「皇甫繼勛又要去禍害什麼人家了?唉!李煜胸無大志,耽於聲色,朝政糜爛不堪,又寵信皇甫繼勛這種紈絝,委之重任,也幸虧尚有林虎子這樣的忠良之士輔佐他,要不然他現在就撐不下去了,此人只好做一個吟風弄月、眠花宿流的風流才子,做一國之君,真箇是害人害己。」
摺子渝正腹誹著李煜,一種不祥的感覺忽地襲上心頭:「不對!皇甫繼勛是神衛軍指揮使,負責的是金陵安危,有什麼大案,用得著出動他的人馬?要捉什麼樣的人物,才會動用軍隊。林家,哪個林家?前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