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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冬兒知她身份尊貴,不敢去扯她衣袖,只是急急哀求:「皇后娘娘,求您行個好兒,放小女子過去與他相會吧。」
蕭後哼了一聲道:「我放你過去,誰放我過去呢?」
「啊?」羅冬兒杏眼張大,不曉得蕭綽在說什麼。
蕭後輕輕一嘆,有些意興蕭索地靠回了狼皮交椅上,淡淡地道:「這萬馬千軍豈是兒戲,本後沒有下令放箭,只是好奇他想幹些甚麼而已,再送你過去?你當本後率領十萬大軍來到中原,是開善堂還是過家家啊?」
「皇后娘娘……」,羅冬兒急得快哭出來了,她再也顧不得了,提起裙擺就跳下了戎車,那戎車極為高大,光是車輪幾乎就有她的人高,這一跳下去幾乎崴了腳,她也不管不顧,發力便想往前狂奔。
可這中軍大陣距前陣還有著相當遠的距離。一排排戰馬峙立不動,安穩如山。她一跳下去四處一看全是馬腿,連路都看不到,浩哥哥快馬到了哪裡更是看不到,這可如何是好,心中一急,眼淚就流了下來。
一旁有位英眉朗目的年輕將領一偏腿兒便輕盈地跳下了戰馬,柔聲安慰道:「冬兒姑娘,如今大戰一觸即發,你現在衝出去,一旦戰陣發動,立時就會被踏成爛泥。還是先上車去吧,只要有命在,還怕沒有相見之期?」
羅冬兒一把扯住他,哭泣道:「耶律大哥,冬兒知道你本事大,你送我過去好不好?」
耶律休哥苦笑搖頭,羅冬兒心生絕望,再也忍不住扶著車輪便大哭起來,耶律休哥眼中露出憐惜之色,他抬手想要安慰安慰她,可是看到羅冬兒手上纏的繃帶隱隱滲出的血跡,略一遲疑,終究只是輕輕一嘆,無力地垂下手去。
楊浩策馬狂馳,只覺心跳加速,覺得氣息都不夠用了,就在這時,他發現前方草地上伏著土黃衣色的小人兒,立即高呼道:「狗兒,狗兒!」
「楊……楊浩大叔」,草地上那個俯臥在地的那個孩子微微仰起了頭。她正在發燒,燒得迷迷糊糊的,兩眼無神,嘴唇皸裂,有些發黃的臉蛋上灼著兩團紅暈。她無力地蜷伏在哪兒,只道自己要就此睡去,一覺睡下,再也不用醒來,朦朦朧朧中忽地聽到楊浩的聲音,便下意識地響應起來。
楊浩一見她動靜,不由大喜若狂。他沒有鐙里藏身的本身,策馬衝到狗兒面前,楊浩立即勒馬停住,他扳鞍下馬,就在兩翼十餘萬大軍的注視之下走到狗兒身旁,單膝跪下,喚道:「狗兒。」
「楊浩大叔,狗兒找不到娘親了,狗兒要死了……」
「狗兒不會死的,大叔救你回去!」楊浩將那袈裟一揚,把狗兒整個裹在裡面,往懷裡一抱,狗兒下意識地摟緊了他的脖子,發燙的臉頰貼在他的頰上,喃喃地道:「狗兒好渴,大叔,有好多人……在做什麼啊……」
楊浩抱著她走回馬旁,試圖扳鞍上馬,可他馬術有限,懷裡抱著個孩子,三四次都攀不上去,左面的宋軍都替他捏了一把冷汗,對面的契丹兵都看不下去了,有一個大鬍子怒喝道:「兀那漢人,有顆潑天的膽子,卻沒一身馬上功夫,連個娃兒都救不起,看得老子一肚子鳥氣,你奶奶個熊……」
「當」地一聲,他正罵得起勁,頭上鐵盔被一百夫長用馬鞭敲了一下,忙吐吐舌頭,重又舉起箭來。
楊浩好不容易抱著狗兒上了馬,雙方的士卒竟不約而同長舒了口氣。只見楊浩雙鐙一叩馬腹,又向來路疾馳而去。兩方軍陣中登時發出雷鳴般一聲喝彩。
蕭綽一雙妙目往那疾馳而去漢家男兒背影一瞟,素手向下狠狠一劈,一雙嫵媚的明眸中便透出一股殺氣。
「嗚~~嗚嗚~~~」數十支牛角同時吹起了蒼涼激越的號角聲。
「嗵!嗵嗵!嗵嗵嗵嗵嗵!……」與此同時,對面的宋軍也不失時機地擂響了戰鼓。
「殺!」聲如殷雷,滾過低過,萬箭齊發,儼然烏雲。天空的陽光都為之一黯。
壁宿立馬谷口,只見箭矢穿棱,如飛蝗一般遮天蔽日,契丹鐵騎策動,如滾滾洪水,對面宋軍猶如一塊塊峙立不動的山峰,眼看這巨浪與山峰就要碰撞在一起。而楊浩單騎獨馬,就在這潮與岩碰撞的一線之間,就在這遮蔽了整個天空的如雲箭矢中馳入谷來。
壁宿面如土色地站在那兒,喃喃自語道:「大和尚說,佛是過來人,人是未來佛。依我看來,楊浩啊楊浩,你如今就已立地成佛了。」
第153章 御風扶搖子
谷口正在等候楊浩的一些士兵見他安然而返,登時便喝一聲彩,只是疲餓之下,這聲彩喝得未免有氣無力,完全被谷外雙方大軍海嘯一般的吶喊聲中壓制了下去。
馬大嫂一見楊浩趕到,急急上前從他懷裡接過狗兒,垂淚就要下跪。楊浩氣喘吁吁地道:「莫要客套了,快快進谷。」
他對壁宿道:「你去看看糧車都到了沒有,如果到了,叫他們從速入谷,把炒米分發下去,先給大家充飢,我在這裡看看情形。」壁宿急忙答應一聲,從馬大嫂懷裡抱過狗兒,領著他們匆匆奔向谷內。
這谷口是朝向東南方向的喇叭口,因谷口外一片區域是個傾斜的高坡,然後才是一馬平川,所以河水一出谷口便轉了向南方,河水出谷後走的是乙字形,車隊沿河而來,而前方地勢較高,這樣他們便不會被正全神貫注與正前方宋軍交戰的契丹鐵騎發現,得以進入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