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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浩來到折家軍的中軍大營,就見都指揮使赤忠正在指揮所部挖壕溝、埋木樁、布荊棘、設拒馬。雖說探馬不曾探得敵蹤,漢國軍隊也不可能冒險遠來攻擊他們的軍隊,但一路行來,赤忠安營紮寨始終一絲不苟,絕不容半點馬虎。
楊浩與他是素識,當初帶領北漢百姓遷往西北時,第一個趕來相迎,並一路護送他前往府州的就是這位赤將軍。楊浩笑著打聲招呼:「赤將軍,折帥在中軍麼?」
赤忠扭頭見是楊浩,一向不苟言笑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楊帥來了,我家節帥正在大帳,原說稍候便往楊帥中軍拜訪的,快請快請。」
楊浩見他要為自己引路,忙客氣地道:「怎敢有勞赤將軍,將軍儘管忙你的,折帥是我義兄,原不必如此見外,我自行過去便是。」
楊浩舉步走向最大的那頂帳蓬,赤忠的副將蕭晨望著楊浩的背影嘆道:「唉,人生際遇,真箇難以揣測。就在兩年前,這楊浩還是個九品官兒,若不是擔著個欽差的名份,莫說咱們節帥,就算是將軍你,也不必屈尊去見他。他去汴梁轉了一圈兒,這官可是越做越大了,如今節帥與他稱兄道弟,昔日將軍高高在上,如今反要向他打躬作揖,屬下心裡真他娘的不是滋味兒。」
「說的什麼屁話,做你的事去!」
赤忠瞪起眼睛斥罵一聲,轉身便走開了,行至遠處,站在汾水河邊,面對悠悠河水,悵望河面上一片金屑銀花般的波瀾,赤忠忽然輕輕嘆息一聲,意興闌珊起來。
楊浩到了折御勛的中軍大帳,裡邊得到消息,折御勛和楊崇訓一起迎了出來,楊浩笑道:「二哥也來了?」
楊崇訓笑道:「我們正說到你,你就來了,來來來,裡邊坐。」
三人入帳坐下,折御勛立即問道:「可有什麼消息?」
楊浩知道他問的是夏州方面,便搖搖頭,微笑道:「哪有那麼快的,要得到夏州消息,恐怕還得幾日時光。」
楊崇訓便嘆道:「老三還真是做大事的材料,若換了我,絕不敢舍了根基,卻冒險使一路奇兵去攻打李光睿的本陣。若真這麼做了,恐怕我就得寢食難安了,老三倒是渾若無事,這樣的膽魄非我所及。」
楊浩搖頭道:「我心中何嘗沒有忐忑?不過計議已定,多想無益,我已經出招,現在就看李光睿如何應招了。如果這一計成功,兩位兄長,西域今後數十年的腥風血雨,可以在短短几年前雨過天晴,這對我、對你們,都是莫大的好事。這個險,冒得值得。
如今馬上就要進入漢國,與官家大軍匯合了,漢國今非昔比,何堪一戰?可是官家如此大陣仗,難道只是為了向一個風雨飄搖中的漢國炫耀兵威麼?官家調我等出兵,恐怕不只是調虎離山,予李光睿機會那麼簡單……」
楊崇訓按捺不住,脫口說道:「你待怎講?難道官家還敢把咱們一併收拾了不成?」
楊浩淡笑道:「那樣的事他自然干不出來,不過借漢國的兵,滅你我的勢力,卻不過是動一動嘴巴,換了你是趙光義,你做不做?」
折御勛冷笑道:「這個我也考慮過,官家未必沒有這個心思,但是我們卻也不是任人擺布的傀儡,如果他想讓咱們打頭陣,咱們不會趁機放水麼?」
楊浩微笑道:「我正是這個意思,咱們這一去,須得同心協力,共進共退,只要咱們三兄弟一條心,官家便很難動甚麼花樣了。」
說到這兒,他又轉向楊崇訓,說道:「二哥,漢國步軍都虞候劉繼業是你的胞兄,這一次,漢國恐怕是再難倖免了,令兄如果不及時抽身……,二哥有什麼打算?」
楊崇訓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的頰肉抽搐了幾下,沉聲說道:「大哥……與我已二十多年不曾往來了。我保的是我們楊家,大哥保的卻是漢國劉氏。自他成為漢帝劉崇的養孫之後,我便多次修書給他,勸他棄漢歸來,可是大哥感念漢帝的賞識,堅辭不允。漢帝劉鈞拜契丹皇帝為父皇帝之後,我楊家宗祠的族譜上,便已抹去了大哥的名字,以免祖宗亦為之蒙羞。如今,他若陣前反戈、認祖歸宗,我楊崇訓仍認他是我大哥,否則的話,唯有兵戎相見,兄弟之情,是顧不得了!」
楊崇訓說的斬釘截鐵,楊浩聽了又驚又喜,他知道楊繼業是絕對干不出陣前棄主的行為的,如今不管是楊崇訓氣節凜然,還是不想有人動搖他麟州楊氏家主的地位,既然明了了他的心意,那自己收服楊繼業就仍有一線希望。
宋初五大名將世家楊、曹、種、折、李,子孫多出名將,戰功彪炳。如今曹家曹彬、李家李繼隆,已然歸宋。折家折御勛是自己的結義大哥,唯一以文臣大儒之家而成武將世家的種家如今尚不知身在何處,這排名第一的楊家能不能落到自己手中,就看他這一遭能不能從趙光義的虎口中奪下這位楊老令公了。
第454章 戰未央
所有人都向漢國趕來,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沒有放在漢國,楊浩真正的主戰場在西域,而趙光義也是醉翁之意不在漢,漢國這個本該聚焦所有目光的存在完全成了一個幌子,人人都已認定漢國覆滅乃是必然之事,可是漢國自然是不甘菲薄的。
漢國都城晉陽皇宮,群臣肅立,微微躬著身子面向皇座,氣氛異常的壓抑。寶座上,劉繼元裹著一件皮裘,疲憊地道:「諸位愛卿,宋國皇帝御駕親征,八路大軍即將包圍都城,你們……就想不出個應對之策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