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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光義這麼做其實也不無道理,他的兵主要是步卒,如果不這樣做就要被敵人牽著鼻子走,最後三十萬大軍很可能就要被拖垮,而幽州是敵人必救的要害,掌握了這一點,他就能引敵主動來攻,問題是他沒有卡住幽州附近的關隘要道阻截遼國援軍的集結,未免有些托大。準確地說,由於一路北來勢如破竹的勝利,使他有些輕敵,認為遼國在經過了頻繁的內亂之後,孤兒寡母當國,國力已然衰敗,根本不堪一擊。
而他殫精竭慮方才創作出來的「平戎萬全大陣」在連續的戰鬥中大放異采,也給了他更大的信心。雖說兵無常形,但是一旦把敵人將在這兒,必須與自己正面一戰時,所能用的手段有限,戰略戰術不過就那麼幾種,拼的不過是兵力和戰鬥力,這樣的情況下陣圖的作用是非常大的,諸部兵馬之間按照陣圖有序配合,強敵絕對無機可趁,這也是趙光義不把越來越多的遼國援軍放在眼裡的真正原因。
此時,大宋東京汴梁的天牢,又迎來了一頂小轎。
轎旁還是四個小黃門,手執拂塵,神態傲然。坐鎮天牢的楚雲岫楚押司站在天牢門口兒看著那頂小轎苦笑不已。
轎中的人還是當今太子,一如他上次來的時候,他要見的還是那個扮作女人刺殺皇帝的欽犯,可是上一次有皇城司甄楚戈甄大人和內侍都知顧若離顧大人把他「請」回去,這一次他是監國,整個東京汴梁城以他為尊,還有誰能阻攔他呢?
「楚雲岫,你還要阻攔本宮麼?」
趙元佐端坐轎內,轎簾兒高挑,面沉如水,語氣森然。
楚押司知道,如果他再說一次不,他的項上人頭就要不保了。他早已使人暗暗去知會甄大人和顧大人了,可這兩個人就好像石沉大海,根本不見露面,看來他們也知道,這一次根本沒有辦法阻攔太子,乾脆就避不露面。如果阻撓,這欺君抗旨的罪名就得由他楚某人一力承擔,如果屈服,將來聖上回京,問起罪來要追究的仍然是他。
楚雲岫笑的有點苦,可是在將來死和馬上死之間,他別無選擇,他只能苦笑著俯下身去,無奈地說道:「臣……怎敢違旨,太子……請進!」
壁宿一直做為重犯關押在天牢里,按理說像這樣的刺君重犯早該開刀問斬了,問題是一開始趙光義留著他的命還有大用,他需要壁宿的供詞,為自己殺害胞弟多找一個理由,及至後來趙光美還未回京,便被人刺殺於長安,趙光義抓住機會開始對朝臣進行大清洗,這個小蝦米早被他忘到九宵雲外去了。
而朝中重臣被清洗了一遍,不知多少人落馬,多少人上位,人事更迭太頻繁,落馬的自顧不暇,只顧明哲保身,上位的彈冠相慶,忙著拉幫結派,誰還管這死囚?真正惦記著他的,只有東宮太子趙元佐一人。
進入天牢,一道道門卡都有重兵把守,走了許久,才來到關押壁宿的牢房。
在這暗無天日的大牢里關了這麼久,壁宿長須及胸,亂髮披肩,臉頰削瘦見骨,一身泥垢,指甲尖長,猶如一個野人,與當初那副俊俏模樣已完全判若兩人。做為重犯,他仍然戴著腳鐐重枷,即便在牢中也沒人給他除下,他孤身一人,無人為他打點,不天天受刑就已是優待了,誰會憐惜他呢?
粗如手臂的鐵柵欄間只有一掌寬的縫隙,只在挨近地面的地方有個一尺見方的洞,一個飯盆兒就放在那上,像個狗食盆子一樣骯髒,門上拴著粗大的鐵鏈,那鎖頭直似一塊磚頭大小,楚押司親手開了鎖,陪著趙元佐走進去,趙元佐看到壁宿的時候不禁皺了皺眉,扭頭對楚雲岫道:「這個人……就是當初扮做女尼的那個刺客?孤看著……怎麼不像?」
楚雲岫道:「臣不敢欺瞞太子,此人就是那兇犯,牢中歲月,度日如年,形銷骨立,實屬尋常。」
趙元佐見斗室狹小,大白天的比黃昏時候還要昏暗,天窗不過拳頭大小,只透過一線光來,牢中骯髒不堪,氣味難聞,不覺點了點頭:「嗯,也有道理。你出去,孤有些話,想親自問他。」
楚雲岫一聽,為難地道:「這個……」
趙元佐怒道:「怎麼,本宮的話你敢不聽?」
楚雲岫忙道:「臣不敢,只是……此獠凶頑,臣擔心太子殿下安全,所以……」
趙元佐冷笑一聲道:「他身戴重枷,能奈我何?滾出去!」
楚雲岫無奈,只得拱手退下,趙元佐吁了口氣,又對四個小黃門道:「你們也出去,走得遠遠的,如果聽得見一言半句,孤就割了你們的耳朵。」
四個小黃門一聽,忙不迭答應一聲,慌慌張張地退了開去,趙元佐緩緩走上兩步,沉聲問道:「孤來問你,當日行刺天子,可是齊王授意?」
自他進入牢房,壁宿一直盤坐在地上,長髮披肩,不言不動,好似石雕木塑一般,直到聽見那牢頭兒尊稱他為太子,耳朵才不引人注目地急動了兩下,可他仍是閉目瞑神,老僧入定一般,直到此時才緩緩張開眼睛,在牢中關了這麼久,他已形銷骨立,不成人形,可這一張開雙眼,卻似兩道冷電,炯然有神,這是內家功夫已臻極高境界的征光,牢中歲月,雖然不無摧殘,但是對他的磨練顯然也大見成效。
趙元佐又踏前一步,厲聲道:「本宮問你,為何不答?」
壁宿雙眼微微一眯,反問道:「你是當今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