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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沒有留下姓名的妾,當時能陪在張巡太守身邊,必然是年輕貌美極受寵愛的,可是臨危之時,她最先成了枕邊人口中的食物,不知她被自己託付終生的男人親手殺了又與眾兵士分食其屍體的時候該作何感想,可見當時女人低賤的觀念如何深入人心。
李繼筠以自己的汗血寶馬為質,押上對方一個侍妾,自覺光明磊落,甚至還有些賠了,卻不知楊浩已是怒火中燒。
楊浩無法想像,怎麼在一些人的觀念中,會把奴婢侍妾看得如此低賤,把他們堂而皇之地拿來買賣交易,還自認為是風雅之舉,楊浩臉色有些發青,他忍著怒火沉聲喝道:「李大人,以馬易人,這樣的話你也說的出來?」
李繼筠瞟了摺子渝一眼,淫笑道:「汗血馬,胭脂馬,還不都是給人騎的,有甚麼不妥?」
「無恥!」楊浩沉聲一喝,李繼筠也不免變了顏色。
一旁摺子渝聽了李繼筠的話,只氣得嬌軀發抖,楊浩一把握住她手,緊了緊,示意她平靜下來,然後轉身對李繼筠正色說道:「我不知道在你眼中視女人為何物,但是在我心裡,她們與男人一般無二,無論身份高貴與卑微都不容輕賤。楊浩不會拿一個女人來做任何事的賭注,我從不覺得自己有那個權利!」
楊浩這番話,摺子渝還不覺得甚麼,因為她本身就身份高貴,也只有今日因為隱瞞了身份,才被李繼筠視做民間女子,拿她做了彩頭,二樓圍欄上的許多歌女舞女聽了楊浩這番擲地有聲的話,卻是感同身受,許多女子眼圈都紅了。
今日楊浩設的是大宴,包了整個小樊樓,那些侍酒陪客的酒女、歌女、舞女都在樓上房中閒坐,待樓下起了爭執,所有賓客寂然無聲,李繼筠的大嗓門便傳到了樓上,這些女子們便都悄悄走出來憑欄而望,觀看動靜。
如今楊浩這番話說著平淡,聽在她們耳中,卻是從不曾聽過的言論。這些歡場中女子,從來只見蜂蝶追戲,何曾見過護花使者。楊浩這番話聽在她們耳中,竟有振聾發聵之感。
李繼筠對楊浩這番話卻是不以為然,冷笑道:「怎麼,你可是自知必敗,心生膽怯,所以不敢與我賭麼?」
楊浩怒火上沖,大聲道:「你要戰,我便戰,你若贏了,縱取了我頭去,我也沒有絲毫怨言。但是,我不會與你賭,縱然我有十成十的必勝把握,也不會答應這樣荒唐的條件。只要我點一點頭,就已是對她的褻瀆,不管我勝還是我敗!」
「好!」二樓圍欄內那些歌女舞女們禁不住嬌聲叫好,紛紛鼓起掌來。摺子渝也不禁為之感動,她握緊楊浩的手,抬頭向他望去時,眸波流轉,滿眼柔情:「楊郎並不知我身份,卻能如此呵護,他的胸懷見識,果然沒有叫我失望」。
門口,一身高級乞丐打扮的唐三少頂門立檻地站在那兒,身旁站著一身素雅淑女打扮的唐焰焰。二人到了有一陣了,只是廳中人人都在看著楊浩與李繼筠的交鋒,竟無人注意到他們的到來。
因為折惟昌也溜進廳中看熱鬧去了,兄妹二人還不知其中詳情,眼見楊浩與摺子渝情意綿綿,唐威暗暗驚訝不已:「不對啊,折惟正不是說今日要打壓一下楊浩的氣焰?怎麼……怎麼折二小姐與楊浩卻是一副兩情相悅的模樣?莫非……我在中原暗暗活動的消息已經被折府察覺,惟正已對我生了戒心?應該不會……我與惟正、惟信相交已久,他們哪有這樣的城府?」
一旁唐焰焰卻只盯著楊浩與摺子渝拉在一起的手兒,那雙漂亮的大眼睛如果能射得出刀子來,摺子渝和楊浩的那兩隻手早就被她剁下來拿回家去醬成了「摟錢耙」。
「難怪他總是避我躲我,原來是搭上了折二小姐。」唐焰焰妒火中燒,身形一動便要衝上前去。唐威一邊緊張地揣度著種種可能,一邊還分神注意著小妹的動靜,唐焰焰身形甫動,唐威便一把拉住了她,低聲道:「小妹,淑女,要淑女啊。」
唐焰焰氣得渾身發抖,恨聲道:「淑女淑女,屁的淑女,我已經變成輸女了。」
「如果你就這麼衝上去,那才真的輸了。」唐威一面解勸,一面四下察看,待他發現張非、李澤皓、童升典和方圓幾人所坐的一席,便一扯妹妹道:「走,先去坐下,弄清楚狀況再說。」
這時,李繼筠已抽出了那柄比普通的彎刀寬了一倍、長了一倍的彎刀來,舉刀過頂,氣勢如泰山壓頂一般,狠狠地逼視著楊浩。唐焰焰被三哥拉著一路走,一路惡狠狠地道:「劈,劈了他個忘情負義的忘八蛋!」
隨即又道:「三哥,那頭大狗熊是什麼來歷,武功厲不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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摺子渝不知楊浩武功如何,但是估計下來,也是遠遠不及李繼筠的。她本想阻止,卻也知道這種場合再要阻攔,楊浩必然下不來台。她與李光筠暗裡打過幾回交道,知道這人粗中有細,並不似外表所表現出來的那麼狂妄粗魯。
楊浩是大宋朝廷的官員,夏州如今也是向大宋稱臣的,李繼筠雖有挫敗楊浩的心思,卻絕不敢傷害他性命。有了這個想法,摺子渝便沒有阻攔,她看了楊浩一眼,關切地道:「你小心一些,如果不敵,坦白認輸便是。男兒家的本事,並不在匹夫之勇,切切不可逞強。」
楊浩點點頭,說道:「你放心,我曉得。」他把摺子渝拉到一旁坐下,又向馬宗強拱一拱手,微笑道:「馬兄,請借佩劍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