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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嗣堂當年曾想扶持火山王楊袞吞併折家,當時雙方合作密切,對楊家這門通信秘語了如指掌,後來楊袞坐擁麟州,不敢與折家為敵,反而翻臉收拾繼嗣堂的人,這門已為外人所知的秘語便也棄之不用了。棄之不用的東西就不會慎重保密,於是漸漸流入一些有心人耳中。
契丹雖是尚武之國,最好征戰,但是並非只知莽打莽乾的莽夫,他們是很重視細作秘探作用的,大量派遣秘探進入中原,甚至勸反了山東東道的幾名宋朝官員,就是契丹細作的功勞。對西北諸藩,雖非契丹關注的重點,但是也有他們的細作活動,這門已經泄露的通信秘語被他們的人搞到了手,做為參考送回了北國。
隆興翼是慶王耶律盛手下謀士,也曾仔細研究過它的破譯規律。如今見劉繼業信中提及傳單是麟州楊家多年前棄之不用的秘語,他忙取出自己當年做過的筆記對照進行破譯,果見那傳單上是簡要說明了時間、地點、傳信人的身份和約見的請求。結合劉繼業這封信看,雙方已不是第一次接觸了。
那時候的秘碼通訊比較簡單,只能簡略地表述時間、地點、需求等等,如果要表達詳細的內容,還得用正常的文字交流,所以傳單上表述的內容有限,隆興翼看過了這封信,又拿著破譯的那張傳單冷笑一聲,振衣而起道:「走,去見慶王大人!」
……
銀州城自從來了慶王耶律勝,雖然府庫充實,可是為了激勵三軍士氣,招攬民心,慶王還是吃了許多大戶,可是除了與契丹人關係密切的一些豪紳巨商,卻有一戶人家,雖與契丹素無往來,也是安然無恙,而且甚受慶王禮遇,那就是銀州李家。
銀州李家,是真正的隴西李氏後人,與夏州李氏不是一回事。夏州李氏本姓拓拔,是鮮卑王的後裔,而隴西李自秦漢至今,一直是漢家正統。就連當年的大唐天子李世民,想給自己找個根正苗紅的出身,也要攀高枝兒,說他是西涼武昭王李暠的後人,李暠就是隴西李氏的傑出人物。
不過李世民李世民自認隴西李氏後人時,高僧法琳就當場給了他一個難堪,立即駁斥說:「琳聞拓跋達闍,唐言李氏,陛下之李,斯即其苗,非柱下隴西之流也。」
他直言不諱地說李世民是鮮卑拓跋達闍的後代,並不是隴西大族李氏後人,如果手中沒有確鑿的證據,他再狂妄,想必也不敢在皇帝面前口出狂言的。更耐人尋味的是,李世民對他這句當面指責並無對應的下文,若他是真金不怕火煉,哪有被人換了個胡人祖宗卻不敢分辯的?
大唐宗室世系譜中亦有許多疑點,比如北魏時他們的先祖叫李初古拔。李淵祖父李虎的兄長叫起頭,還有個站弟叫乞豆,李起頭的兒子叫達摩,都是鮮卑特色的名字,李家也承襲了很濃重的胡風,比如玄武門之變後,李世民擁兵入宮,向李淵『請罪』時跪吮他的乳頭,就是胡人習俗。
李世民做為一個皇帝,擁有強大的權力,可以加強而易舉地影響輿論、改變史書的記載,所以留給後人的官方記載中,儘管有許多經不起推敲之處,卻堅持認為他是出身隴西李氏。後代的學者們對此雖然始終沒有一個定論,但是這麼一個傑出人物,一個創造了大唐盛世的皇帝,當然是本民族的人才滿足自豪感,有些人是不容許別人提出這種質疑的,因此行文至此,筆者特意提一提這種非主流的觀點,至於李世民身世之謎到底如何,是胡是漢,恐怕會永遠湮滅於歷史長河之中,無法確證了。
不管如何,李世民既然自承是隴西李氏後裔,當然要對隴西李氏給予許多照顧。所以隴西李氏在當時得到了很大的發展,成為當地首屈一指的豪門世家。如今隨著大唐煙消雲散,隴西李氏也已沒落,許多分支後裔流落到了中原,但是在隴西還有一支真正的李氏族裔,其家主就住在銀州,號稱銀州李氏。
銀州李氏的族長叫李一德,字君子。銀州城四分之一的百姓是其族裔宗親,與其姻親往來關係牽絆的百姓更有半城之數,因此又被人尊稱為李半城。這樣一個人物,不管誰占了銀州,除非他只想得到一座空城,否則對李半城都不敢不敬的,所以如今的銀州雖然兵荒馬亂的,李一德家中卻是安靜如昔。
夜深了,清風習習,涼月當空,蟋蟀在草叢中唧唧鳴叫。一道身影飛快地繞過曲苑迴廊,行過幾處房舍,飛身上了一座亭閣。
這人是竹韻,李家她雖然是頭一遭來,不過大戶人家的建築都有一定的規制,主房、客房、前廂、後廂,都有一定之規,只要熟諳這些建築規矩的人,從房舍建築上就能知道哪裡是府中主人的居處,哪間屋子是一家之主的臥室。她站在亭上仔細打量一番,便飛身掠進一處垂花耳門,沿著一條碎石鋪就的小徑鬼魅般向前奔去……
李老爺子已經睡了,寬敞的雕花大床上,一個體態豐腴、姿容明艷的少婦穿著薄如蟬翼的羽衣橫陳榻上,臉蛋兒紅撲撲的,帶著一抹酒醉似的酡紅,睡夢中猶自露出滿足、甜蜜的微笑。枕在她玉臂上的,是一個身材魁梧的老者,濃眉闊口,一部花白的鬍鬚,正發出微微的酣聲。
竹韻掌著燈,笑微微地俯身看了看一樹梨花壓海棠,滿堂春意燕雙飛的旖旎景象,轉身把燈放在桌上,悠然自若地負著手,踱著步子打量起房中情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