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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女人搶進屋來,一下子撲在丁浩身上。那莊丁收棍不及,急忙往旁一使力,擦著她的額頭劈下去,打在她的肩上,痛得她身子猛地一顫,可她才阻止了那莊丁,就馬上連滾帶爬地撲到丁承業腳下,抱住他的腿,苦苦哀求道:「二少爺,我兒一定是冤枉的,他從小老實,絕不會偷人東西。」
丁浩訝異地看著突然闖進來的這個女人,看到一絲殷紅的鮮血從她額頭涔涔而下,可她恍若未覺,只是抱著丁承業的腿為自己求情,心弦不由一顫。
「二少爺,蘇管家,我兒素來老實,你們都是知道的,他絕不會偷東西的,我兒一定是冤枉的,他才剛剛病癒啊,哪裡禁得起打,二少爺要是不消氣兒,就打我吧,楊氏願替兒子受這棍子……」
丁浩鼻子一酸,眼前忽然有些模糊。
「二少爺!」他突然爬了起來,咬著牙撐起幾乎完全麻木的身體,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大聲道:「二少爺,這家當,都是丁家的,你是丁家的少主人,看顧自家家產,沒有錯。可是,我雖是個下人,卻也不能無故受這冤枉,你說東西是我偷的,總該拿出證據來。就憑雁九……雁管事的一句話,就定我的罪,我不服!」
丁承業勃然大怒,騰地一腳踢開楊氏,跳起來道:「混帳東西,就算打錯了你怎麼啦?在你家二少眼裡,你連條狗都不如,打死了也不過一捆蓆子拖出去埋了,二少爺處治自家偷盜的奴才,官府也管我不得……」
「我,沒、有、偷、丁家的、東西!」丁浩咬著牙根一字字道。
薛良趴在旁邊,膽怯地扯他褲管兒,丁浩卻眼中噴火,狠狠地瞪著丁承業。
丁承業氣笑了:「你沒偷?是吧,有個偷人的娘,還沒有偷人東西的兒子?給我打,打到他服為止!」
兩旁的莊丁又要撲上來拿人,楊氏慌忙攔到丁浩前面,被一個家丁一把扯開,趔趄著摔到地上。丁浩見了心中一股無名火騰地一下熊熊燃燒起來。何謂親娘?這就是親娘!老子也是一條漢子,不能忍了!該死沒死,本是福氣,可要就是這麼活著,那還不如痛痛快快的死了。老子被老徐頭砸那一下時就該完了,重活這幾天就當是我賺的。
他紅著眼睛晃開兩膀就要拼命,這時門口忽地傳來一聲冷斥,如珠走玉盤,冷冽清脆:「夠了!丁承業,你好大的威風,上面有爹爹、有大哥,什麼時候輪到你當家作主了?」
第006章 丁大小姐
丁承業抬頭一看,陰陽怪氣地道:「姐,我說你怎麼總跟我過不去呀,我管教家奴,整肅家法,這也錯了?」
「錯沒錯,也要查過了才知道,總不能無端入人之罪!」
丁家大小姐丁玉落蠻腰款擺,長腿錯落,一雙鹿皮靴兒踏得青磚地面鏗鏗作響。燈火下,只見這位大姑娘一襲狐裘,長身玉立,頭上一頂白狐胡帽,襯著那眉目如畫,婉媚中帶著些許北國女子特有的英氣。
楊氏當年是丁家上房的丫頭,雖說早被逐出了內院,可是當年幾個要好的姐妹如今在內院裡都是阿姨級的人物了,哪個手裡都管著些差事,在夫人小姐面前說的上話。楊氏也知道自己人微言輕,未必攔得住素來任性的二少爺,因此匆匆趕來前,已托人向內院捎了口信,通過那幾個閨中好友,把事情告訴了大小姐。
丁玉落一聽就火了,丁家幾千戶佃戶、上千個長工,還有丁家大院的家奴丫環幾百號人,這麼大一份家當,能井井有條、上下有序,靠的是規矩嚴謹、賞罰分明,豈能由著丁承業這般胡來,所以馬上就趕了來。
「小青,去把廚房管事叫來,讓他先察清了府上所購的狍肉有多少,再帶上帳本過來,馬上!」
「是,小姐。」侍女青兒看看大小姐,再看看丁二少爺,一溜煙地去了。丁玉落橫了丁承業一眼,走到一旁椅上,大模大樣地坐了下來。丁承業左右看看,忽地冷笑一聲,也逕自坐了下去。
丁浩吃力地走到楊氏身旁,將她從地上扶起,輕輕拭去她額頭的鮮血,情真意切地叫了一聲:「娘,頭上的傷還疼不疼?」
楊氏訝異地看著一向怯懦木訥的兒子,他絲毫不理會兩個主子在座,就這麼旁若無人地走過來,扶起她,和她說話,心中既覺驚奇,又覺歡喜,還有些忐忑的意味,忙低聲道:「娘沒事,大小姐和二少爺在座,你不要無禮,快點跪下。」
丁浩只作沒有聽見,扶著她退到一邊,站定了身子冷冷地看著坐在上首的一對姐弟。姐弟二人都冷著臉,誰也不看誰,可是丁浩表現出來的自若氣度,卻讓丁玉落有些奇怪,她像才認識丁浩似的,忍不住側過頭來仔細地看了他一眼。
堂屋裡一片靜謐,只有火把松脂燃燒時的微微噼啪聲。過了一會兒,胖胖的廚房管事劉鳴捧著帳本在小青姑娘的帶領下急急跑了來,這夯貨吃飽喝得,早早地脫了衣服,抱著自家婆娘那肥肥白白的大屁股正在炕上吭哧吭哧地努力耕耘,小青姑娘在外面一喊,嚇得他挺著一條熱氣騰騰的大肉腸就下了炕。
聽說大小姐和二少爺都在等他,他不曉得自己哪裡出了岔子,當下顧不得地面冰涼澈骨,趕緊套上衣服汲上靴子就趕了來。如今他內衣褲沒穿,襪子沒穿,袍子別彆扭扭,頭髮散散亂亂,一張胖臉上的神情真是精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