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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胸前緩著紅色圓圈,中間一個火字的火情巡捕湊上前道:「大人,您沒說過這裡要拆啊。」
「是麼?那麼想必是本官疏漏了。」楊浩提起毛筆,走過去在棚壁上寫了個拆字,熟之又熟地畫了個圓圈,說道:「好了,現在可以拆了。」
他扭頭看看大門緊閉的羅宅,招呼道:「去,給我砸門,就是南衙火情院要拆棚子,叫這幢宅主趕快出來。」
那火捕陪笑提醒道:「大人,這幢宅子,是三司使副使羅大人的宅院。」
楊浩把眼一瞪,喝道:「那又怎樣?」
「是是是,」那火捕心道:「王相公家的棚子你都敢拆,我還能怎樣?」當下乖乖上前叩門,不一會兒門子應門,那門子原還以為是來探望自家大人的客人,一問卻是開封府來拆棚子的,便急忙折身向內傳報。
內宅中,羅家三公子羅克勤聽說開封府來拆棚子,登時勃然大怒,吼道:「欺人太甚,這是以為我羅家要垮麼,來啊,來啊,給我召集壯仆,我去看看哪個混帳東西敢拆我家的東西。」
羅公明正坐在花廳品著香茗靜靜地看書,聽到聲音壽眉微微一皺,揚聲喝道:「勤兒住口!咱家這條巷弄,不需再做拆除清理了吧?開封府哪位官差帶人來了啊。」
一聽老羅問起,那門子連忙進了花廳,稟道:「回老爺,是南衙火情院的愣頭……啊不,楊院長,親自帶人來的。」
「楊浩?」羅公明放下書,站起來慢慢踱了幾步,捋著鬍鬚微微一笑:「呵呵,此子一顆赤誠之心,克敵沒有交錯朋友。」
「爹爹!」羅克勤怒氣沖沖地搶進來,看那躍躍欲試的樣子,只待老爹微微頷首就要殺出門去。羅公明皺了皺眉,訓斥道:「你呀,老大不小年紀,性情還是這般莽撞,不說你大哥二哥,就算你的幼弟,也比你沉穩許多。你……,喚你二哥過來。」
羅三公子雖然氣憤,卻最是畏懼父親,只得忍著氣唯唯退下,不一會兒領著羅克捷匆匆趕來,羅克捷道:「爹爹,您叫我?」
羅公明把他喚到近前,小聲細細囑咐一番,羅克捷心領神會,立即應聲退下。
不一會兒,羅家大宅的角門兒一開,羅二公子獨自一人施施然地走了出來,說道:「我是羅家二公子,開封府哪位在此辦差?」
楊浩立即走上前去,高聲說道:「羅二公子,得罪了。開封府火情院楊浩,奉聖旨清違建、疏道路、建火巡鋪子,你這巷弄中幾間棚子不止有礙觀瞻,而且使人出入不便,楊某要予以拆毀,這是聖旨。」
羅克捷哈哈一笑道:「原來如此,那處地方只是每日清晨擱置馬桶之處,蓋個棚子只圖夏防雨冬蔽雪罷了,並無什麼打緊,楊院長既是奉旨疏竣道路,只管拆除便是。」
楊浩大喜,回首道:「你們聽到了,還不動手。」打發了人去拆棚子,楊浩又大聲道:「羅二公子深明大義,楊某佩服的很。」隨即低聲道:「聽說大公子犯了事,如今已下獄待參,楊某今日才剛剛聽到,是以急急趕來,不知如今怎麼樣了?」
羅克捷微微笑笑,也放低了聲音道:「家兄絕不會貪污夾帶的,更不會私通北國,這是有人蓄意陷害,無中生有終究不是煉火之金,朝廷查下去,總會還羅家一個清白,楊院長費心了。」
「我倒沒做甚麼,」楊浩道:「我與克敵兄乃生死與共的袍澤兄弟,羅公有難,若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儘管開口就是。羅公閉門不出,想是要靜候朝廷上審個水落石出了,既如此,不會再生什麼亂子了吧?」
羅克捷眉宇間隱隱有些憂慮,輕嘆道:「水落石出時候,不該出的東西也要出來了,只是……算不得十分打緊的事情,楊院長不必擔心。」
楊浩一怔,頓時狐疑心起,「既說沒有貪鄙,也沒有私通遼人,那還擔心什麼?難不成羅家大公子另有見不得人的私隱,因這樁疑案,御史一查,就要揭穿?」
果然,羅克捷苦笑道:「這其中的確有些見不得光的事情,那使計陷害我羅家的人十分精明,而且深諳官道中事。說起來,好端端的,誰也不會去查一個朝廷大員,尤其是我羅家,家父是三司使副使,朝中任誰都要給幾分面子,可是那陷害之人用一樁很容易拆穿的嫁禍之計,引得官家徹查此察,有些不便顯露的事情不免也暴露出來了。」
羅克捷簡明扼要說了一番,楊浩才明白其中原委。
原來大宋立國之後,為了避免唐代那樣軍閥割據的局面出現,將地方的軍權、政權、財權、刑事權、官吏任免權等一一分離,轉運使就是朝廷委派下來掌理地方財政大權的官吏。為了防止轉運使貪污腐化,財權也高度集中,地方需要財政補給的時候,就需轉運使上奏朝廷撥付。
立國之初,財政官員的素質良莠不齊,所以財務非常混亂,常常不需撥款時,轉運使卻急急忙忙向朝廷奏請撥款,撥付了款項後卻又發現不需要撥款,又得上繳款項,所以朝廷便在考績上做了規定,要求各路轉運使儘量平衡本路的財政收支,一旦奏請朝廷撥款失當,就要做為瀆職查辦。
然而這當與不當,卻是很難劃清界限的,為了政績考課上不致有污點,許多轉運使便在手頭上保留了一筆機動財賦,一旦地方有了需要就先撥付過去,落實之後再向朝廷申請撥付,補入機動財賦,這樣可以避免頻繁地向朝廷請調款項,這件事當然是違反朝廷的律令規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