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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延朗解了己圍,圈馬再看,只見尚波千早已衝擊吐蕃兵的陣圍,急惶惶正向遠處逃竄,唾手可得的大功眼看就要插翅飛去,楊延朗不禁焦急起來,手中大槍一掄,掃開一圈敵軍,迅疾無比的反手摘下戰弓,搭弦扣箭,「嗡」地一聲一矢飛去,可惜戰場上人頭攢動,戰馬奔跑,楊延朗一箭去如流星,也是尚波千命大,恰有一個吐蕃兵躍馬馳過,這一箭自他肋下狠狠貫入,卻讓尚波千撿了個便宜。
經過一嚇,尚波千穩住陣腳,收擾兵馬的想法徹底拋到了九宵雲外,這一路急急南逃,先後又遭遇了拓拔昊風和張崇巍的兵馬追擊阻截,艾義海和楊延朗也是陰魂不散,尚波千接連遇險,全賴部下拼命搭救,到後來乾脆扔了大旗,只顧逃命。
主帥的大旗就是一軍的靈魂所系,帥旗倒了,三軍再無戰意,登時一鬨而散,尚波千的敗亡,已是不可挽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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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波千逃命的當口,趙光義也在逃命。
從勝利到失敗,從天堂到地獄,距離竟然是如此的近,趴在驢車上,顛簸的快散了架的趙光義,直到此時還不敢相信。
其實幽州之戰,趙光義打的還是很不錯的,尤其是閃電出擊,直取幽州,那股子勁頭把一向舛傲不馴的遼人都嚇呆了,若不是蕭綽堅決不肯屈服,此刻遼人早已放棄了幽雲十六州,龜縮到他們還在逐草而居,流徙放牧的年代所固有的大漠草原上去了。
可是遼人中還是不乏才智之士的,宋軍的陣法是最令他們頭痛的東西,二十萬援軍與宋軍對峙著卻一籌莫展,只能眼看著他們對幽州城無休止地發動進攻,原因就是他們發現很難應對宋軍這種經過無數次推敲,模擬過種種應敵情形而研究出來的陣法,於是他們在與宋軍僵持期間,一直在努力研究宋軍的陣法,希望能夠找到它的弱點。
這個弱點真的被他們找到了,他們每天衝擊宋軍大陣,將領們站在高處,居高臨下俯瞰全局,認真記憶宋軍的種種應變措施,然後潛心進行研究,很快,他們就發現,宋軍的這個「平戎萬全大陣」是無敵的,至少對他們來說是無敵的,因為他們對陣圖的了解較之中原的將領差的太遠,雖然遼人接受漢學的程度很高,底蘊終究比不了中原漢人。
不過,「平戎萬全大陣」是由人構成的,陣法沒有破綻,人卻有破綻,在連續幾天的仔細觀察,付出大量犧牲之後,他們終於發現,這個大陣有一陣弱點,那處弱點就是渤海軍的營地。渤海軍是最早投降宋軍的兵馬,第二個降宋的鐵林軍統帥李札盧存只帶了兩百多人過去,而渤海軍卻是全軍投降。
這麼多的兵馬,趙光義當然不能把他們像閒漢一般地養起來,恰好他分兵攻打周邊諸城邑,又要分兵與遼國援軍對峙,布署「平戎萬全大陣」的兵馬稍有欠缺,剛剛投降的渤海軍忠誠度還不夠,不放心派他們出去攻城掠寨,或與遼軍陣前對峙,便把他們安排在了「平戎萬全大陣」之中。
渤海軍剛剛投降,不要說對這陣法全不熟悉,就連旗令號令都還沒有掌握萬全,一逢做戰,需要他們按照陣法演變的時候,他們就手忙腳亂,亂烘烘的失了章法。遼人發現,這支渤海軍,是他們能夠找出的唯一一個弱點,於是便把攻擊重點放在了渤海軍的方向。
一支精挑細選出來的兵馬,就這樣衝破了渤海軍的防地,順利進了幽州城,其他各部兵馬未有命令,不敢擅離本陣,唯恐整個大陣為之崩潰,而渤海軍驚慌失措,既來不及應變,也沒想到及時準確地上報軍情,指揮著三十萬大軍,隔著幾十里路的趙光義直到遼軍入城很久,居然才知道消息。
這一路援軍入城,對補充幽州守城兵力來說意義不大,但是這是宋軍圍城以來第一支順利突破宋軍防線進入城中的援軍,已絕望至極,陷入崩潰邊緣的幽州守軍歡聲雷動。這件事對於城內城外的遼軍來說,都有著不可估量的重大意義,因為這一件事,守軍士氣高漲,堅守之志更加堅強,而城外的遼國援軍也一掃頹態,信心在重新恢復。
趙光義得知遼國援軍入城,不禁勃然大怒,立即將御營中軍從寶光寺移至城北,親臨一線,向駐紮在清河一線的遼國援軍和幽州城內守軍同時發起了攻擊。天子一怒,血流飄櫓,這一戰遼國援軍大敗,但是幽州城仍然穩穩地掌握在遼人手中,幽州城頭仍然飄揚著遼國的大旗。
在此之後,本已絕望的遼國援軍和守城兵馬重又不屈不撓地展開了抵抗,如果沒有這支兵馬入城,或許幽州城已然打起白旗,或許遼國的二十萬援軍早已頹然放棄救援,黯然北返,可是因為這一件事,他們的抵抗延長了至少一個月的時間。時間的延長,使得戰爭的勝利天平開始向遼人傾斜,這時候,耶律休哥來了。
古德里安揮軍殺進蘇聯,勢如破竹,一路高歌的時候,可曾想過會在列寧格勒遭遇朱可夫?
英國人在非洲打得義大利人抱頭鼠竄的時候,可曾想到會碰到「沙漠之狐」?
很多時候,歷史的發展只是一個偶然,因為某一個人、某一件事,而徹底改變。
遠涉異國,長期作戰的處境,已經使得士卒們開始有了疲憊的感覺,堅韌的好象鋼絲似的遼國守軍屢屢似乎要繃斷,卻又屢屢堅持下來的鬥志,使得徒有付出而無所獲的士兵們開始有了些厭戰的感覺,這個時候,耶律休哥率領迭賴五院部的精兵自上京氣勢洶洶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