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5頁
章台柳捻須笑道:「高右使今日家中有事,已向老夫告假,咱們這位右使名叫高翔,乃是一位博學之士,為人也很好相處,你無須擔心。焦寺丞,等高右使到了,你給楊左使引見引見。咳咳,老夫約了牛太醫,還要去看看病,少陪啦。」
「恭送大鴻臚。」
送走了章台柳,心中對他有愧的鴻臚寺丞焦海濤便與一眾屬官各自回了自己的辦公之所,楊浩回到自己的籤押房,左顧右盼,自我感覺十分良好。枯坐片刻,楊浩便正襟危坐,喚過錄事官,向他問道:「咱們鴻臚寺有些什麼亟待處理的公文,拿來我看。」
鴻臚寺哪有什麼要緊公事,那位錄事又不好對他說咱們這衙門就是一壺清茶坐到下班,只好隨意取了些典章制度、來往公文讓他去看,楊浩翻了半晌,不見有什麼出公差的機會,不禁大失所望。
這時堂下一個功曹冷冷瞟他一眼,與人低語幾句,便走上堂來。這人是原鴻臚寺少卿高翔的心腹,高翔本來做著少卿,章台柳年事已高,他再熬幾年,論資歷順順噹噹就能當上大鴻臚,誰曉得橫空殺出一個楊浩來,少卿分了左右,他反要屈居人下,所以鬧了情緒,今兒是故意不來見他。
這位功曹早聽說過「楊大棒槌」不學無術之名,有心讓他出醜,以後諸事不敢作主,所以到他面前,畢恭畢敬行一個禮,說道:「卑職柳林西見過左卿使,今日高右使不曾署衙辦公,現有一封北國契丹的國書,您看……」
楊浩一聽與出差無關,便捏著鼻子,忸忸怩怩地道:「本官初來乍到,諸事還不熟悉,既是國書,事體不小,還是等高右使來了再說吧。」
柳林西故作為難地道:「可……茲事體大,十分緊要,萬一要是耽擱了……」
「唔……,那你取來,本官先瞅瞅。」
柳林西稱一聲喏,立即趕去,片刻功夫取來一封國書遞與楊浩,楊浩打開一看,不禁拍案驚笑:「這誰呀這是,指鹿為馬,顛倒黑白,真是豈有此理。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呀,待本官修書一封,噎他個兩眼翻白。」
柳林西雖是小吏,可鴻臚寺的人哪個不是飽讀詩書的,聽見楊浩說話如此粗俗,柳林西大為不屑,面上卻愈發恭敬:「卑職為左使研墨。」
楊浩抓起毛筆,瞟了他一眼,忽道:「算了,你別光研墨了,唔,我說,你寫,草擬一封回信。」
柳林西呆了呆,忙應道:「卑職遵命。」
他研了研墨,取過紙筆,在側案旁坐了,提筆等著,看看楊浩這封國書會寫出些什麼可笑的話兒來,楊浩卻重又翻開契丹來信,仔細琢磨起來。
這封國書,與前不久的山東官員叛逃案有關,因為此案,還曾被摺子渝利用,讓官家疑心東南東道轉運副使羅克誠與北國亦有交往,停職查辦。此案詳細情由朝廷早已發了邸報,楊浩因為關心羅家一案,對此也是知之甚詳。
事件的起因是北國奸細扮作商人,誘變了山東棣州兵馬都監傅廷翰和提轄官莫言,但是事機不密,被棣州知州、右贊善大夫周渭及時發覺,派兵捉住了傅廷翰,而棣州提轄莫言卻成功地逃到了北國,泄露了棣州附近的防務,迫使朝廷不得不對棣州附近的軍事部署做了大幅度的調整。
當時,北國派了一支百人小隊潛到兩國邊境約定俗成的中間隔離區,試圖接應叛官一行人馬逃走,事先已經得了消息的棣州知州周渭派了大隊人馬追擊,把這個百人小隊打得落花流水。
這封蓋著北國皇后蕭綽璽印的國書氣勢洶洶地向宋國問難,譴責宋國無端殺死北國商賈,又在邊境伏擊誤入中立地區的巡弋小隊,主動挑釁,試圖在兩國之間製造事端,要求宋國交出兇手,向北國賠禮道歉,否則必提兵南下,用武力討還一個公道。
這副嘴臉著實無恥,分明就是倒打一耙,楊浩看了心頭火起,當即就想回信嘲罵一番,但是當柳林西提起筆來,楊浩卻冷靜下來,他現在是外交官啊,一個合格的外交官,不該是直筒子脾氣,被人牽著他的喜怒走,而應該是矯己過飾敵非,最好氣得對方鼻孔冒煙,還說不出一句理來,唔……這封信,我該怎麼寫呢?
第330章 修國書
「哈哈哈,有趣,有趣,朕還是頭一次看到這樣的國書,這是楊浩寫的?」
「是。」
「朕見過楊浩的字,似乎……」
「哦,楊左使的字實在是……,這是一位功曹的代筆。」高翔欠了欠腰,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原來如此。」趙匡胤點了點頭。
柳林西把楊浩擬就的國書交給稱病在家的高右使,高翔一看如獲至寶,當即事也沒了,病也好了,揣起楊浩的另類國書,冠帶整齊的就直奔皇宮了。
這時候夕陽如血,彩霞滿天,趙匡胤一家人正在吃晚飯,不過自打那一回用玉斧打掉了進宮言事的官吏門牙,被那官兒威脅要把此事寫入皇帝起居錄,害得趙匡胤一個勁兒陪禮道歉之後,再有官員不在朝會時間入宮言事,除非禁宮已經上了鎖,否則他都會接見的。
「唔,你放在這兒吧,朕再好好看看。」
「是,那……微臣告辭了。」
高翔拱手告退,心中微微有些失望,因為皇帝雖說露出了嘲笑的意味,卻沒有當面把楊浩貶個一文不值,直接擲還擬稿,駁他個灰頭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