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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秋審之後,這些差人們就和被判處重刑的犯人相勾結,承諾日後在獄中給予他們優厚的待遇,然後趁著轉獄之機,在押運途中故意尋隙,詐取他人錢財,若是對方膽敢反抗違逆,差人就指使一眾亡命之徒搶劫行兇,西北地區地曠人稀,那些商旅又非本地人,哪裡耗得起功夫打官司,真要追究起來,差人就把責任全部推到犯人的身上,這扯皮官司打起來就沒完沒了。
而且一般情況下,遭劫的人若是沒有顯赫的背景,地方官員也不願為此進行深究,因此「碰瓷」之風愈演愈烈,屢次得手之後,押解的差人也愈發的放肆胡為,無所顧忌。今兒見丁家車隊十分龐大,這些差人才沒起意勒索,可是如今既然丁家先衝撞了他們,這些痞子哪有不狠敲一筆的道理。
丁大小姐亭亭玉立,眉眼如畫,一顰一笑時都別具韻味,那差人還很少看到如此味道十足的大姑娘,心裡是越看越痒痒,他也知道未必有資格和這樣的美人兒銷魂一番,但是占點口舌便宜心裡也是美的,故而丁玉落越是恚怒,他越是得意。
柳十一眼見自家小姐受辱,鼻青臉腫地站在一邊,壯著膽子道:「這位官爺,我們這些糧食,是運往廣原的軍糧,耽擱了時辰,只怕你也難逃干係,錯在我們,賠你些銀錢也就是了,怎可如此欺人?」
那公人一聽他語帶威脅,不禁勃然大怒,戟指罵道:「你們這些糧商,最是不仁之至,賤價以糴,貴价以糶。有那喪盡天良者,又於糧中摻雜糠秕沙子,但逢天災人禍,必屯積居奇,以粒米搏千金,奪人血食田地,但往官府販糧,也是欺上瞞下,從中漁利,如今竟使邊軍壓我,不知你這軍糧是哪位軍爺押送,請回來給本都頭看看!」
那都頭一罵,柳十一臉色發赧,頓時作聲不得。
販糧欲謀大利,屯積居奇是必然之舉。而官府收購軍糧,當時實行「時估」制度,每旬由官府召集當地行會商人共同評議決定收購價格。這些商人便買通牙儈、公吏與中賣之人,將價格訂得高高的,又故意不收其他運糧商人貨物,迫使其低價賣給本地商人。
許多商人一遇兵事,更是擁糧自傲,囤積居奇,迫使官府抬價收購。若逢天災,不少家有餘糧者更是馬上「閉糴」,封倉不動,哄抬物價,目的就是為了乘災荒之機兼併貧民田產。
丁家能從一無所有短短二三十年間大富大貴,除了丁家主人丁承訓為人精明,眼光獨到,也是得到了天時之助,當初丁庭訓存糧待售時,正逢天災匪患並重之時,赤地千里,百姓流離失所,遍地都是屍骸,災情最慘重時兩個金元寶才能從有糧者手中換三個包子。丁家正是乘此天時一躍而起,買下萬頃良田,成為霸州首富。
原始積累都是血腥的,丁庭訓為人還算正派,尚且如此,其他人可想而知。後人時常慨嘆人心不古,卻不知他們究竟對古人的真實行為和道德水準又有多少了解?竟不知古人中高義者固然有,史書上為此大書特書,然則實際上不義者更多,而且因為當時制度較現在更加不完善,故而古代奸商較之現代奸商為禍更烈。
丁承訓正是熟知糧食交易中的許多門道,才與邊軍交易,以「不提價、不抑價」,永以中平之價獨家承運軍糧,用承包的手段,軍方預貸糧款,由他們獨家承運。廣原邊軍將領苦於胥吏從中弁利過甚,實在是治理不來,才把有地萬頃的丁家定為獨家糧商,減少許多中間環節,節省了大量軍費。
如今丁家的糧食是要運去廣原賣給軍方的,但他們只是通過與邊軍將領的個人關係,獲得了壟斷的糧食經營權,現在糧食未入官屯,便不算是官糧,漫說軍隊不會派人護送,他們也沒有運輸途中的各項特權。那都頭乃是地方上的一個胥吏,焉能不知其中原委,柳十一胡亂抬出軍糧的名頭嚇人,反而惹惱了他。
丁玉落眉尖一挑,沉聲問道:「那依官爺,此事該如何解決?」
那都頭一見這大姑娘輕嗔薄怒,風情撩人,渾身骨頭輕的都沒有四兩重了,在同伴和犯人們的起鬨下,竟輕薄地拿手去勾丁玉落的下巴,口中笑嘻嘻地道:「本老爺被騾馬驚了,一時也想不到合適的辦法,小娘子不如陪本老爺去喝兩杯,咱們坐下來再慢慢地談。」
丁大小姐見他如此輕薄,這一下可真的火了,手中馬鞭向下一掃,「啪」地一下便抽中他的手背,那差人穿得不厚,氣血不暢,被她一抽,疼得哎喲一聲,兩道眉毛便豎了起來,四下犯人一見公差大哥挨打,立時向前一擁,把丁玉落團團圍在中間。
第020章 小人之道
就在這時,頭前趕進鎮裡安排食宿的丁浩聞訊趕來,一見丁玉落被一群犯人圍在中間,立時大喝一聲闖了進去,伸手一拉,便把丁玉落攔到了自己身後。喝道:「你們幹什麼?」
那公差對著丁玉落這樣的美人還有些憐香惜玉的心思,對男人可就沒有那麼好說話了,一見丁浩攔在丁玉落前面,模樣六七品,衣著卻是粗俗普通,頓時陰著臉怪笑道:「你小子是哪個石頭縫裡蹦出來的蜢蚱?莫非是這位小娘子的相好?小娘子,我看你的眼光也不怎麼樣嘛。」
丁玉落聽了氣得臉色更紅,要不是丁浩攔在她前面,這一鞭子早不計後果地抽下去了,丁浩卻是一點不惱,他不比丁玉落這樣的大小姐,丁玉落雖說走南闖北,邊關三大城都是去過的,可哪次出行都有家人安排的妥當,衣食住行都不用她操心,更不必和些貓三狗四的小人物打交道,說是歷練過,真論起跟這些人物打交道的經驗她還差得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