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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趙光義雖不及其兄多矣,但是秉政治國方面也不是個昏庸無道的君王,宋國目前算得上是國泰民安,如今棄宋稱帝,不合民心,定然是千夫所指啊。你所說的聯遼抗宋,未免也有些一廂情願,現在尚未明了遼國態度便倉促稱帝,萬一遼國那孤兒寡母自顧不暇,到時誰來助你?」
丁承宗一聽有些沉不住氣了,便道:「范大人所言,不過是擔心稱帝立國,不得宋人民心罷了。呵呵,就算我們現在一味地向宋廷忍讓、效忠,就能得到宋人民心麼?不會,永遠不會,有時候,這民心是爭過來的,有時候,這民心卻是打過來的。
我們現在稱臣俯首,就能避免宋人的刀兵麼?我們現在做的,與自據一地、自立一國有什麼區別?如今,河西諸州已經到手,地域了闊,子民百萬,已經具有立國之根本,不立國稱帝,對我們現在的處境來說毫無助益,可要是稱帝,那就不然了,軍隊會明白他們是為誰而戰、為何而戰,而百姓心有所屬,也會不遺餘力,此時稱帝,正當其時。」
盧雨軒和林朋羽本是知交好友,此時卻站到了范思棋一邊,其實他早已看出以楊浩這樣的發展,早晚要向著自立稱帝的道路去,可他反覆思慮,卻不認為現在建國稱帝正是良機,於是斟酌著說道:「留後大人,太尉如今就是河西之主,有無帝號,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這種情況下,我們不立國稱帝,與宋國未必沒有迴旋罷戰的餘地,可是為了一個虛名,卻會使得宋國不遺餘力,大軍壓境,何苦來域?」
「虛名?呵呵,這只是一個虛名麼?」摺子渝淺淺一笑,緩緩站了起來。
她沒想到,剛剛趕到夏州,竟然參與了這麼重要的一個會議,方才她以折家掌門人的身份向楊浩獻兵歸附時,心中正不無怨尤。儘管她歸附獻兵所託的名義是為了給折家軍找一條出路,不過既然將折家兵將一股腦兒地送給了他,自然便有相托之意,希望他能替自己出頭,報折家一箭之仇,這不只是做為折家軍掌舵人的正當請求,也是她一個女孩兒家,受人欺負時,下意識地希望自己的男人為她出頭。
可是楊浩這個一錐子扎不出血的臭男人卻在那裡推推卻卻,摺子渝多麼希望他能拍著胸脯,豪氣干雲地答應為她一力擔當啊。儘管她心中一向以來最討厭的就是這種胡亂承喏、魯莽好鬥的匹夫,一向最欣賞的就是那種謀而後動,泰山崩於前而不失其色的男子,可是如今她一肩重任身心俱疲,倒寧願她的心上人只是個徒具一腔熱血的楚霸王,至少能從他的豪言壯語中讓自己得到稍許慰藉。
然而,楊浩什麼都沒有說,以折家軍目前的處境,身在人家的地盤,吃著人家的米糧,哪有資本要求楊浩必須為他們做到什麼這才歸附?摺子渝正在心灰意冷,卻沒想到楊浩嘴裡沒有半句豪邁之言,卻已不聲不響地與麾下文武計議起了立國稱帝的事來,當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子渝的心也熱了。
摺子渝舉步走到節堂正中,面對盧雨軒,沉聲問道:「這位大人,你說的不錯,太尉繼李光岑大人衣缽,如今執掌河西,自征部曲、自納稅賦,自任官吏,儼然一國,形如一帝,縱然此時立國稱帝,除了建個年號,把節府改稱皇宮,扒了這鬥牛官袍,換一身五爪金龍,余者全無變化,疆域不會因而擴大,子民不會因而增加。但……稱帝真的只是一個虛名嗎?」
盧雨軒知道她的身份,倒不敢因為她是一個少女便露出輕視姿態,忙道:「一無所助,難道還不是虛名嗎?」
摺子渝曬然道:「它是個名不假,卻不虛。如果它只是個虛名,那宋國管你稱不稱帝呢,你又何必會擔心因此招致宋軍無窮無盡的攻擊?」
「這個……」
「沒有這個名,太尉面對宋國的步步緊逼,便沒有一個明確的立場和身份,沒有明確的身份立場,如何制定對敵的大略方針?沒有這個名,太尉征河西,駐兵玉門關,援師于闐國,建衙制署,統治百萬之眾,一合西域各族,就得始終打著宋國的旗號才能出師有名,而今宋與直斥太尉為叛逆之臣,太尉如何自處?今後以何名義發號施令?」
「這個……」
摺子渝咄咄逼人地道:「這一切,就是因為沒有這個名,哪怕你有足夠的實力。名不正則言不順,要是這個名不重要,韓趙魏三侯分晉,其權柄地位已與君王無異,何必還得煞費苦心非要從周天子那裡討得一個正式的諸侯稱號?如果這名不重要,武曌以大唐天后之尊,早已形同帝王,又何必非得自立為帝?」
摺子渝掃了眾人一眼,毫不客氣地對盧雨軒道:「稱帝,絕對不僅僅只是一個名號的問題。老大人,這帝王之名背後的東西,你一點也沒有看到。」
「好!」
丁承宗忘形之下,也顧不得盧老頭兒面紅耳赤,竟為之擊掌叫好:「折姑娘所言甚是有理,定難五州是大唐賜予拓跋家的,是從拔跋光岑大人手中傳給他的義子我家太尉的,和他趙家有什麼關係?唐立時,河西臣於唐;梁立時,河西臣於梁;晉立時,河西臣於晉;漢立時,河西臣於漢;周立時,河西臣於周……,一概自據其地,自征部曲,自納稅賦,自委官吏,唯只稱臣納貢,以中原為尊。
今之宋國,趙大以殿前司而黃袍加身,當真是柴氏禪讓嗎?嘿,他欺柴氏孤兒寡母,武力篡謀其國,據河北之地,得時運之濟,滅荊南、滅武平、滅蜀、滅南漢、滅唐、滅北漢,吞吳越,始以正統自居,虎視耽耽北望契丹,侵略之心始終不止。而今,趙炅自毀其兄當日對摺姑娘令尊所做的承喏,詭謀興兵,謀取府州,又栽髒於我夏州,欲謀河西之地,這就是自認正統的天朝天子!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