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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風雨,黑水城的樹都成了古樹,路都成了老路。路邊上幾多廢棄的古建築於滄桑中無語,殘垣斷壁間瀰漫著古老的寧靜,而這時姍姍走來一位胡裝的麗人,於是一切古老都變得生動起來。
楊浩也帶著不多的侍衛,秘密出行,本就不能帶著太多的人,只要行蹤足夠隱秘,卻也不必擔心什麼危險,現在的河西古道上,馬賊游匪幾乎全然不見了,要知道艾義海本就是河西馬匪中第一條好漢,有他投在楊浩麾下,其他大大小小的馬賊要麼也投了朝廷,要麼在變成了官軍的馬匪清剿下徹底失去了蹤影。至於朝中可能心生叵測的勢力,楊浩對自己此番出行的隱秘程度還是很有信心的,有竹韻這個匿蹤隱行的大行家親自策劃,誰想追蹤到他的去路實不容易。
不過竹韻此次並沒有跟來,她和狗兒主動請纓,去擒拿拓拔韓蟬兄弟了。拓拔韓蟬兄弟果然不肯奉詔,老老實實赴京請罪,他們撕了聖旨,斬了欽使,擺開架勢誓要奪回嵬武部百年來的牧場草原,與拓拔蒼木的蒼石部落越大越凶,其行其為,已被種大學士定為反叛。
其實這種行為放在中原任何一個王朝,都是證據確鑿毫無疑問的反叛,但是拓拔韓蟬兄弟並不認為自己在造反,他們確實沒有推翻楊浩自己當皇帝的意思。他們不想守兜嶺了,他們想拿回世代遊牧於其上的豐美草原,僅此而已。
擅離兜嶺,違抗軍令?
是啊,怎麼了?我又沒叛變投敵,我守不住,不想守了嘛。
搶奪草原,與蒼石部落大打出手?
是啊,怎麼了?那草原以前就是我們家的,我想要回來,不成嗎?
撕毀聖旨,斬殺欽使?
是啊,怎麼了?什麼狗屁聖旨,不就是一張紙嗎?說起來,那還是綢子做的,撕著還挺廢勁的呢。欽使?欽使是什麼玩意兒,不就是大王跟前的一條狗嗎?宰了就宰了,他再近有我們跟大王近嘛,要論起來,我們爺爺的爺爺和李光睿大人他爹的爺爺是堂兄弟,我們跟大王是兄弟關係,有啥大不了的?
雖說西夏已經立國,建立了王朝政權,但是在他們心裡,和以前那種鬆散的遊牧政權聯盟沒啥區別,西夏王楊浩和可汗、單于也沒什麼區別,一家人鬧家務,違反了幾回命令,殺了幾個下人,大不了大軍壓境時乞降賠罪,族人酋領再出面說和一下,也就完了。野離、細封等党項七氏當初和李光睿大人殺得臉紅脖子粗的,只要一豎起降旗,還不是馬上息事寧人?那還是外人呢。
總之,這就是不習教化、不知王法的野蠻人表現。許多隨大流跟著起鬨抵抗新政的拓拔族人,也正是出於這種心理,所以才成了拖朝廷後腿的一員。對這些人,楊浩沒有幾十年的時間來慢慢教化,而且君臣上下的教化之功對從小就學習掌握這種理論的小孩子才見效,對這些已經成年、舛傲不馴的部落頭人,遠不如血淋淋的懲罰更加奏效。
所以拓拔韓蟬兄弟就在楊浩的有意為之下,在李之意那老狐狸的有意為之下,做了儆猴的那隻雞。
簡而述之,這是一對很傻很天真的夯貨!
出頭鳥,他們已經做了。嵬武部落與蒼石部落大打出手,分化拓拔氏的目的也已經達到了。楊浩不想讓他們繼續打下去了,那消耗的可都是他的人吶,楊浩現在最缺的就是人,從大食和羅馬運來的奴隸終究有限,從其他地方自然流動來的人口也進展緩慢,自己生吧……,楊浩就算號召所有的西夏男女,全部以自己有限的生命投身到無限的種馬事業當中去,要見效也得十多年以後,所以既然目的已經達到,楊浩就想以最小的損耗解決嵬武部落的事情。
楊浩本想以李繼談、楊延朗的正規軍團,再加上拓拔昊地、小野可兒的部族軍四面合圍,以強大武力強迫拓拔韓蟬兄弟投降,不過調動一次大軍燒進去的就是無數錢糧,所以竹韻和狗兒主動請纓,決心以擒賊擒王的手段迅速撲滅嵬武部落的反叛。
楊浩曾經許諾過,一旦自汴梁回來,就再不讓竹韻離開都城執行危險的任務,一方面,是因為上一次自隴右回來,竹韻那一身血淋淋的傷勢嚇著了楊浩,他和竹韻既似上下尊屬又似朋友,曾經的技藝切磋和討教,還帶著幾分師兄妹的情份,他不想有一天接回來的是竹韻的一具屍體。
另一個原因是,竹韻做為一個殺手,這麼多年來一直孑然一身,獨來獨往,現在她已經不小了,如果沒記錯的話,她今年都二十四了,二十四了呀!誰見過這麼大還沒出閣的老姑娘?正在飛羽堂做首席武術教官的古老爹急得眼睛都藍了,女兒都這麼老了,沒嫁人、沒生子,這還像話嗎?
他現在都不指望女兒能被大王看上了,隨便哪個男人,只要讓他儘快抱上外孫子,他就知足了。何況,懷州都指揮使馬宗強對他女兒很有意思,女兒要能嫁他卻也著實不錯。為此,他不只一次吞吞吐吐地向楊浩表達了為人父的心中苦惱,楊浩想讓竹韻留在都城,穩定下來,也是希望她能考慮一下自己的終身大事。
可是竹韻是個閒不住的人,什麼也不讓她做,整日留守京城,她就覺得自己什麼價值都沒有了,這一次和狗兒去擒拿韓蟬兄弟,就是她攛掇出來的計劃。楊浩被一大一小兩個妮子拉著胳膊一陣央求,頭皮發麻中只好同意了,不過他當著古老爹和許多親信將領的面,以西夏王的身份給了她們父女一個鄭重的承諾:有功當賞,有過則罰。竹韻為他取回過傳國玉璽,立下不世之功,此番若再擒下拓拔韓蟬兄弟,免致西夏硝煙四起,那麼兩功並賞,古家父女可以向自己提一個請求,只要不違背王法、不傷天害理,他無有不允。